雨季
就在汴京城变成一片汪洋泽国的时候,酸枣县也饱受着雨水的侵袭,所幸未酿成大的水患,关于京城狼狈不堪的消息时不时传到这里,让全城的百姓在伤怀的同时也保留着一丝警惕,连中秋节都不曾好生过得,整个县城意兴阑珊的,像个思念远征之人的哀怨妇人。
早就立了秋,炙热不减酷暑,又总是连日下雨,让人觉得黏腻又潮湿。是以这日午间众人在饭堂吃饭时都显得无精打采的,胃口也不似往日,小棠尤其萎靡,脸色煞白,躬着腰,肩膀几乎与桌面齐平,原本她不打算来吃饭的,可听说田生家昨日进了水,便准备下午去帮忙排水,为免体力不济,只好挨着来了。林琮时不时地看向她,料她应是身体不适,哪里还吃得下。一时间,整个饭堂里气氛很是沉闷。
“大人!”赵惠人神情凝重地走进来。他今日穿着替人入殓时才穿的青色短襦,又是这般急色,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齐刷刷盯着他看。
林琮神色自若,示意他先坐下。“大人,”赵惠人依言坐下,“今日卯时左右,城外朱庄的朱老汉去河里淘米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尸体,喊人来捞上来后被认出是五里地外李家村的杨岳,才二十岁,当时他们就通知了家里人,家里人就来请我去帮忙入殓,去了之后我就听他家人说他已经失踪了四日了……尸体已经不成样子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前来讨您示下。”
“杨岳?”郑主簿皱起眉想着,“李家村……咦?他不是在修河堤的名单里吗?”他虽年老,记性可一点不差,京城大雨之后,为防京畿再发水,工部组织加固黄河河堤,酸枣县这一带亦有小规模的工程,虽是工部直接出钱,但劳役需由县衙抽调,这事便是由他负责的。
“对,就是他。”赵惠人点头道。
林琮问道:“失踪四日了,为何家人不报官?工头为何也没报官?”
“是这样,这个人平日里好吃懒做,二十岁了还没个正经营生,也没成家,这次啊家里人都以为他是吃不了苦逃了,所以没敢吭声。至于做工的地方,听他家里人说,工头也曾派人去找了一次,见没在家也就以为是逃了。”
“那疑点在哪里?”林琮又问。
“禀大人,尸体已经……”赵惠人瞧着一桌还没怎么吃的菜,便没往下说,“噢,我发现死者口中没什么泥沙,且腰间绑着绳子,绳子的一头像是被割断的样子,我有些疑心,便借口这样的尸体我一个人殓不了,需要找徒弟帮忙,就跑来向您禀告。”
“所以你是怀疑此人是被人杀了之后绑了重物投到河里去的,后来绳子被河里的石头之类的东西冲撞割断,尸体才浮上来……”林琮推断道。
“对。大人,您看?”
林琮即刻起身,不过扭头朝傅临渊看了一眼,傅临渊便会意,向众人招了招手,又率先出门叫其他人去了。小棠难得地动作缓慢,垂着头走在最后,恰凌四娘端着碗进来,她拉着小棠道:“出事啦?你等会,把这汤喝了再去。”
小棠却道:“四娘,出人命了,等我回来再喝。”
林琮闻到浓浓的红糖和生姜味,心中顿时了然,忙挡在小棠身前,从四娘接过碗来递给她:“喝了吧,哪里就这么急?”
“噢。”小棠乖乖地将汤喝尽。
四娘从旁瞧着,自然能觉察出不对劲,可一想到申屠,心里就暗暗叹息,叉着腰望向那一大桌子菜摇头道:“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