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旧事夜气方回

现场(第2页)

小棠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他,他的面部轮廓很有立体感,皮肤比第一次相见时白了许多,神态也比那时温和谦恭,如果不是从武,他也会是个纤尘不染、清如朗月的士子。“大人,在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你好像是最符合‘光风霁月’这个词的一个。”她道。

林琮耳根一热,没有扭头,背手转了身:“走吧。你少吹风。”

河堤下方有一溜三间草棚,是为了修河堤搭的,作为最东侧一间是管事休息的地方,中间一间堆放杂物,西侧则作为伙房使用,草棚周围堆满了高高的物料,傅临渊所说的绳子,是用来绑装柳苇的麻袋的,麻袋上面用大大的油布罩着。

当小棠和林琮来到东间草棚的时候,傅临渊正在向管事问话,见他们进来,管事忙躬身招呼,他叫彭兴,就是酸枣县人,约莫四十岁出头,个子不高,浓眉大眼,说话声音很轻,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小棠不太明白他的身份,悄悄问傅临渊才知晓他是工部他派了来管事。

提起杨岳,彭兴重重叹了口气:“虽然人已经死了,按理不应该再说他的长短,但是事关重大,在下定当知无不言。那天发生的事情在下方才已经向傅捕头说明了,现在再向大人禀告,但是毕竟好几天了,难免有记不清的地方,诸位如有疑问,但问无妨。

“虽然承蒙部里诸位大人关照,将这个差使派给我,但是我近来身体不好,所以也不是每天都来,一般交给张二郎过问,偏巧那日司里李牧李大人来巡视,我就陪他一道来了。我们大概快巳时的时候到的,我先领他到各处看了一圈,然后就在这个棚子里说了会话,从来到走总共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样子,后来我们就走了。当时也没人来告诉我他不见了,但是也难怪他们,杨岳平日里总是偷懒,一日里怕有大半时间要躲起来,一直到第二天了张二郎才派人来告诉我他自从前一日离开了就一直没再回去,也没在家,就连他家里人都怀疑他是逃役了,我当时就说要报官,但是他家里人央求我们,逃役要受罚,还说他不过躲两日就回来了,我看他家穷,哪里交得起罚钱?就同意且等两日,哪里料到他竟然是死了……”

到底是在部里当差的,虽然话音有些低,但是语句顺畅、条理清晰,加上先前傅临渊已经问过,所以他说得详细又连贯,无需再多问旁的了。

小棠走出草棚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便到另外两个草棚里看了看,出来后顺道绕到了草棚后面,登时一股刺鼻的尿骚味扑面而来,她这才发现此处的杂草要比别处的长势要好些,跨过这一片之后往东去,这味道才渐渐变淡。想来是厨子们图省事就近方便,东头是管事的地盘他们自然不敢。虽然味道不好,又是连日的雨,即便有什么痕迹也早就被洗刷了,但是小棠依旧看得仔细。不过是些稀疏的杂草,潮湿泥泞,弄脏了她的鞋和衣摆。

等她绕出来的时候,见林琮正在问话,被问的是个赤裸着上身的劳役,走上去就听见他说:“也怪我大意了,没有及时想起他来,但是哪个能想到呢?这小子啊也太懒了些,同他一道擡麻袋的时候吧,他总是擡得低,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多出力,实在吃不消,他溜了吧,我还要自己扛,唉……”

“他一般躲在什么地方?”林琮问。

那劳役擡眼朝草棚南面那一片稀疏的树林道:“不知道,大伙都忙得很,谁去注意他,不过应该就在那片林子里,有几次我就看见他从那里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