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龙袍下的獠牙(第3页)

当副宗正那带着哭腔、嘶哑到变形的最后一个名字艰难地挤出喉咙,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吐息,地牢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孩童压抑到极致的抽噎时,顾风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侧首,甚至没有再看地上那滩烂泥般的顾寰老王爷一眼,目光只是淡漠地扫过那些跪伏在地、抖若筛糠的副宗正家眷,最后落在那名牢牢钳制着副宗正儿子的不良人身上。

那不良人脸上横肉紧绷,眼神凶戾如鹰隼,只待一个命令。

“名字都记下了?”顾风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死寂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铿锵和不容置疑的寒意。

“禀陛下!”不良人首领立刻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肃杀,头颅深深低下,

“所有叛逆姓名、官职,均已记录在册,无一遗漏!”

“很好。”顾风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火光的跳跃造成的错觉。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动作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令人窒息的威严。

玄色的广袖滑落,露出一截苍白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腕。

他那只刚刚才掰断一根手指的手,此刻却干净得诡异,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干涸的血痕。

食指轻轻向前一点,动作随意得如同驱赶一只烦人的蚊蝇。

“拖下去。”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如同丧钟轰鸣,敲碎了所有残存的侥幸。

“不——!陛下饶命!饶命啊!!”副宗正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离水的鱼一样疯狂弹动挣扎。

几个如狼似虎的不良人早已扑上,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他的肩膀、手臂、脖颈,粗暴地将他从冰冷的地面拖起。

他的官靴徒劳地蹬踹着湿滑的石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留下几道绝望的拖痕。

“爹!爹——!”被他供出的儿子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喊,小小的身体被另一个不良人死死按在地上,脸紧贴着污秽,泪水混着泥土糊了满脸。

顾风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终于落回顾寰老王爷的身上。

那老朽的身体仍在无意识地抽搐着,额头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糊住了他半张脸,也糊住了他那双怨毒到极致却又空洞绝望的眼睛。

“老东西,”顾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耳语的平静,却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胆寒。

他微微俯身,靠近郡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送入对方耳中,也送入这死牢里每一个瑟瑟发抖的灵魂深处:

“你方才问朕,杀光了你们这些蛀虫,朕靠谁治理这天下?”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残酷的弧度再次浮现,清晰而冰冷。

“现在,朕告诉你。”

顾风缓缓直起身,玄色龙袍在昏暗火光下如同凝固的暗夜。

他负手而立,身形挺拔如孤峰,目光穿透了地牢厚重的石壁,仿佛投向了外面那广袤的、属于他的山河。

“靠朕的刀。”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锋芒,字字如铁,

“靠朕的兵。”那声音里仿佛响起了铁浮屠重甲行军的轰鸣,震得地牢石壁都在无声颤抖。

最后,他的目光垂落,如同实质般压在奄奄一息的顾寰老王爷身上,带着睥睨万物的、绝对的意志:

“靠朕——就是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一拂袖!动作决绝而暴烈,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罡风,卷起地上腥臭的尘土和干涸的血沫!

“至于你这一窝蛇鼠,”顾风的声音冰冷地斩断了所有回响,如同最终的审判,“拖去“万胜场”。

让那些饿了三天的畜生,好好认认它们昔日主子的味道。”

“遵旨!”不良人首领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刀锋,带着森然的杀意。他猛地一挥手。

锁链哗啦作响,如同死亡的丧钟被敲响。几个如狼似虎的身影立刻扑向瘫软在地的郡王家眷。

女眷们发出濒死的尖叫,孩童的哭嚎陡然拔高到撕裂的顶点,却被粗暴地扼住喉咙,化作绝望的呜咽。

他们像被拖拽的破麻袋,在冰冷的石地上拖行,留下几道混杂着泪水和污秽的、绝望的痕迹,迅速消失在通往更深黑暗的甬道口。

顾寰老王爷被两个不良人架起,像拖一具破败的玩偶。

他不再挣扎,不再嘶喊,只是那双被血糊住的眼睛,在身体被拖离地牢前的一刹那,死死地、怨毒地,最后一次钉在顾风那身玄色龙袍上。

那眼神里,是刻骨的恨,是灭门的怨,最终都化为一片无光的死寂,沉入无底深渊。

沉重的脚步声、铁链的拖曳声、压抑的呜咽声,迅速远去,最终被甬道尽头的黑暗彻底吞没。

地牢里,瞬间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顾风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亘古矗立的黑色礁石。

玄色龙袍的袍角,在刚才那拂袖的动作中,沾染上了几点新鲜温热的血渍,如同几朵骤然绽放的、妖异的小花,印在沉暗的金龙纹路旁。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那几点猩红之上,眼神幽深难测。

火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跳跃,明暗不定。那身玄色龙袍仿佛吸收了地牢里所有的光线,沉甸甸地压着,袍摆上沾染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迅速变得暗沉,如同凝固的墨点,无声地融入那片象征至高权力与无边孤寒的黑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