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莱安】虚假的未来
他不记得了。
就像从来没有过这段记忆，死亡逐渐侵蚀他的生机，意识模糊又清明之后，眼前就只有一个陌生女人了。
然而当他意识到那女人正举着扳手要干什么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一瞬之间后脑的剧痛让他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的时间停滞了。
不知道停滞了多久，再睁开眼，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您好，问一下芙涅河怎么走？”莱安停在一家杂货店门口，对门口背着身站立的收银员礼貌问道。
“咦？你是新搬来的居民吗？继续往前走过三条街就可以看到了。”收银员热情回应。
身为第十三大街一家店大欺客的便利店职员，她可谓是清闲至极。鲜少有居民愿意理会这家店。
所以在枯燥乏味的工作时间里，有居民愿意和她说说话，哪怕是再寻常不过的问路，她也乐于热情解答。
“谢谢。”莱安道了谢，正欲继续前进。
“等等，要进店看看吗？是要去钓鱼吗？店内有非常不错的鱼饵哦！”收银员借机推销店内产品。
“鱼？芙涅河里还有鱼？”莱安有点纳闷，那不是一条关于时间的河流吗？竟然会有鱼？
那鱼是什么样子的呢？
“当然啦！前不久这条街上的牙医先生还钓到了一条大鱼呢！用的就是本店鱼饵哦！”收银员的声音里满满的自豪，她当然会选择性忽略牙医先生是近三个月以来唯一一个光临的客人。
“什么样子的鱼？”莱安问。
“唔…”收银员被他问住了，歪着脑袋仔细回想了一阵，然后用后脑壳上下打量了一番莱安，一拍手，“啊！和你有点像啊！都是金棕色的头发，蓝眼睛呢！”
莱安的目光锁定了收银员，他往前迈了一步又堪堪停住，才避免走进便利店。
收银员看到他停在门槛外，只差十厘米就可以被判定为进入便利店的脚，有些失望。
“鱼长着人类的模样？”
“嗯是啊，鱼不都长这个样子吗？你这人可真奇怪。”收银员对他的态度明显在看到他有意控制不进入店门后，变得寡淡了。
莱安没再追问，他继续了前进。
脑中不断想着那条像他的鱼。
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因此而生，有没有一种可能，科道莉娜又骗了他，或者说，刻意省略了某件关键信息。
比如，这条时间线其实并不真实。
如果参照她说的，没法替参与时间更改的主体做穿越时间的决定，那其中的潜在规则不就是说，外人没法直接干预主体的时间吗？
那科道莉娜既定了他未来的结局，难道就不算这种直接干预了吗？
这是一条隐蔽的道路。
或许连科道莉娜都没想过这层可能，所谓的定下结局，不过是一条被永远困在结局里的假设。换句话说，科道莉娜也没有权利去决定他的未来，他的真实时间还停留在被扔进芙涅河时，而现在，不过是这条时间线可能发生的预设罢了。
如果他没能醒来，那他就会死在这条假设里，与之对应，他的真实身体也会永久长眠于芙涅河，直到真正死亡。
这听起来实在太离谱了。莱安其实自己也是有些不信的，但是又拿什么来解释，那个和他很像的鱼呢？
只要能找到那条鱼，或许一切就都合理了。
莱安停住了脚，调转个头。他记得，这条街上只有一家牙医诊所，就在街头的位置。
看到莱安再次经过便利店门口，收银员藏在背后的眼睛一亮，大喊道：“怎么啦！你是又想买鱼饵了吗？”
莱安没有理会她，他经过几家大大小小的商铺，最后停在一家有些破破烂烂的小诊所，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牙医两个大字。
“叩叩叩……”他敲响了门，没一会，破旧的门板被打开一条小缝，里面一双浑浊的眼珠滴里咕噜地转着，问：“看牙？”
“对。”
门打开的一瞬间，莱安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了进去，踉踉跄跄地险些摔了个脸着地。
然而紧接着另一个疑虑就浮上心梢，那条像他的鱼，不会被吃掉了吧。
灯光亮起，莱安扫了眼屋里的布局，牙科治疗椅上糊着一层包浆的污渍，看起来经年不清理，一旁盛着各类工具的托盘也生了锈，布满尘灰。
“躺上去吧。”
莱安没有动。
牙医套上他那黑糊糊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白大褂，又象征性地带上一双恶心手套。
说实话，他还不如不戴手套。
莱安眉头有些皱起。
“你怎么不动？”牙医一张嘴就是一股恶臭，满口的牙争先恐后地透露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每次说完话都要努力一番，才能哄骗着那些牙乖乖回到嘴里。
在牙医几次三番的催促下，莱安动了。不过他没有躺上牙科椅，而是往摆放治疗工具的托盘处走了几步。
“你去那干嘛？躺椅子上去。”牙医不解。
莱安快速扫了眼托盘上的工具，挑了个比较干净的手术刀，随着目光流转落到牙医身上，他的身形也立刻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牙医身后，手术刀硬生生地按在牙医的脖子上。
牙医顿时慌了神，但却一动不敢动。“你你…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啊！”
“我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不然后果自负。”莱安声音冷冷的。
“好好好，你问你问。”牙医的双手举在身前，颤抖着胡乱摆动。
“前几天钓到一只鱼？”
“对，对。”
“和我很像？”
牙医愣了一下，似乎在回想莱安的面容，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像！简直一模一样！啊，你是为了那鱼来的吧。我我还没杀他呢，就在楼上的鱼缸里，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莱安按着牙医，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楼梯往上走。
二楼的房门一开，莱安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壁一边的大型鱼缸，里面躺着个再眼熟不过的人了。
他自己。
莱安在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鱼缸里的那一瞬，内心五味交杂，说不出的诡异感，却掩盖不住雀跃的欣喜。
“嘿嘿，你看我养得好好的呢，你可以……”牙医的话还没说完。
莱安手腕微微一转，顿时血液飙飞。浸染了整个二楼，也炸了莱安一身。
扑通一声，莱安把牙医的身体撇在地上，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液，奔着鱼缸走过去。
捞出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有些冰凉。俯身趴在胸口的位置上，抱着有点忐忑的心情，直到听到那一声轻微的“扑通”。
莱安的嘴角轻轻勾起。
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