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白胶底布鞋(第3页)
天亮后,李秀花醒来,对昨晚的事毫无记忆。张寿财不敢告诉她真相,只说没事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厨房的碗筷会自己移动位置;夜里总能听见瘸腿的脚步声在院里徘徊;每天早上门口都会出现一双白胶底布鞋,不管扔出去多少次,第二天又会出现。
更可怕的是,李秀花的行为越来越古怪。她经常对着空气说话,有时称对方“孙叔”,有时叫“爹”。她还开始做布鞋,白胶底,黑布面,一做就是一天,不吃不喝。
张寿财去找神婆,神婆却闭门不见,只让家人传话:“无能为力,自求多福。”
绝望中,张寿财想起了一个细节:老孙头和自己父亲生前是死对头,为了一块地争得你死我活,首到入土都没和解。如今两人一起回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讨公道那么简单。
第七天晚上,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张寿财被窸窣声吵醒,发现李秀花不在床上。他起身寻找,见厨房亮着灯。走过去一看,李秀花正站在灶台前,锅里煮着什么东西,咕嘟咕嘟响。
“秀花,煮啥呢?”他问。
李秀花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一只白胶底布鞋,正往锅里蘸。
“煮鞋汤,”她面无表情地说,“孙叔和爹都想喝。”
张寿财胃里一阵翻腾,冲过去一看,锅里翻滚着三西只布鞋,己经煮得烂糊,水变成一种浑浊的黑褐色,冒着怪异的气泡。
“你疯了!”他一把推开妻子,掀翻了锅。
滚烫的鞋汤洒了一地,冒出蒸汽,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臭。
李秀花突然尖叫起来,不是她的声音,而是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像是老孙头,一个像是他父亲:
“不孝子!”“毁我衣食!”
她抄起菜刀向张寿财砍来,眼神疯狂。张寿财慌忙躲闪,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两人在厨房扭打起来,锅碗瓢盆摔了一地。
最终张寿财夺下菜刀,将李秀花绑在椅子上。她还在嘶吼,声音非人:“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张寿财瘫坐在地,喘着粗气,知道自己己无路可走。他想起多年前的一桩旧事:老孙头和自己父亲争执时,父亲推了老孙头一把,老孙头头撞在石头上,出了很多血,当时还请了村医包扎。
如今,两个死对头一起从坟里回来,是要了结这段恩怨。
天亮时分,李秀花突然清醒了,看着被绑的自己和张寿财胳膊上的伤,惊恐地问发生了什么。张寿财把事情经过告诉她,也坦白了那段血腥往事。
“你得走,”他说,“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那你呢?”
“这是我爹造的孽,该由我来还。”
李秀花不肯走,但张寿财态度坚决。他解开绳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推着她出门。
送到村口,李秀花泪眼婆娑:“一起走吧?”
张寿财摇头:“总得有人了结这事。走吧,别再回来。”
看着李秀花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张寿财返回家中。他找出所有白胶底布鞋,堆在院子中间,浇上煤油,点燃。声泪俱下的向老孙头道歉,承诺年年清明为他举行隆重祭祀。
火焰腾空而起,黑烟滚滚。在噼啪的燃烧声中,他似乎听到两声叹息,一声如释重负,一声心有不甘。
火灭后,张寿财收拾灰烬,将其撒在后山老坟场。他在老孙头坟前磕了三个头,又在自己父亲坟前磕了三个头。
回到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院门外没有白胶底布鞋,夜里也没有瘸腿的脚步声。
一切似乎真的结束了。
但张寿财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不会真正结束。每当月圆之夜,他仍然会隐约听到嗒...嗒...嗒...的脚步声,若有若无,仿佛是两个瘸腿的老人永远在寻找着什么。
而村里人发现,张寿财从此再也不穿布鞋,甚至看到别人穿白胶底布鞋都会脸色大变,绕道而行。
过了段时间,张寿财确认事情过去了,去接李秀花,李秀花眼神有些闪躲,几个月后他们有了儿子。但儿子并不像张寿财,十多年后他才知道,李秀花回娘家那段时间,经常去和村里三个伙子鬼混,天天都是三人轮流上。她也不知道儿子是谁的。都过去十多年了,张寿财也没了脾气,只能装不知道,继续清汤寡水的日子。
真相如何,无人知晓。只有那个关于白胶底布鞋的恐怖故事,还在乡间流传。
黄土高原依旧沉默,麦子黄了一季又一季,坟头青草枯了又荣。那些深埋地下的秘密,也许正在某个月夜,随着一双白胶底布鞋,悄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