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610章 山神不语

 我们村有座山神庙,就在后山的半山腰上。^山\八?看`书,王· ¨毋.错_内/容! 

 庙不大,青砖灰瓦,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黄褐色的土坯。庙门常年虚掩,门轴锈死了,推拉时发出“嘎吱”一声长响,像垂死之人的叹息。庙里没有神像,只有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石面粗糙,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村里老人说,这就是山神的本体,受了几百年香火,通了灵性。 

 庙前有棵老槐树,枝桠虬结,遮天蔽日。树下摆着个石香炉,里面积满了香灰和雨水,混成一种灰黑色的、黏腻的浆状物。即便是盛夏正午,庙周围也透着一股子阴凉,不是舒爽的那种凉,而是带着潮气的、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冷。 

 关于这庙的邪门事儿,村里流传不少。都说山神脾气怪,不喜喧闹,不受轻慢。若诚心敬奉,能保家宅平安、上山不遇祸事;若是得罪了,轻则倒点小霉,重则……老人们说到这里,总是噤声,只是浑浊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忌讳。 

 林老六是村里最倔的光棍汉,五十多岁,干瘦,脾气却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对山神庙向来不屑一顾。 

 “一块破石头,啃不了,嚼不动,还能是神仙?”他常蹲在村口皂角树下,嘬着旱烟袋嗤笑,“年年祭,年年拜,咱村该穷还是穷,该出事还出事!糊弄鬼哩!” 

 村里人劝他:“老六,嘴上积点德!山神老爷听着呢!” 

 林老六把烟杆一磕,眼一瞪:“听着咋了?还能蹦下来咬我?让它来!正好拆了庙,用那石头垫猪圈!” 

 这话说了没多久,林老六就出事了。 

 那天他上山砍柴,晌午去的,天擦黑了还没回来。他婆娘早逝,就一个儿子在城里打工,家里没人,还是邻居觉得不对劲,喊了小组长和几个壮劳力,打着手电上山去找。 

 后山并不险峻,村里人砍柴、采山货常去,几条路都踩得光溜溜的。人们打着电筒,喊着林老六的名字,声音在山坳里撞来撞去,带回空洞的回音。 

 最后,是在山神庙后面找到他的。 

 他就蜷缩在那块青石后面,人是昏着的,怎么叫都不醒。浑身冰凉,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乌青。身上倒没什么伤,就是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抠进了掌心,渗出血丝子。那样子,不像摔着了,倒像是活活吓丢了魂。 

 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回家,灌了姜汤,掐了人中,忙活了大半夜,他才悠悠转醒。 

 醒是醒了,人却傻了。 

 不认人,不说话,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房梁,浑身不住地哆嗦。喂他饭,他不知道嚼;给他水,他不知道咽。就那么瞪着眼,抖着,喉咙里偶尔发出极轻微的“咯咯”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脖子。 

 小组长皱着眉,吧嗒吧嗒抽着烟:“像是撞邪了。” 

 村里年纪最长的九太公被人搀来了。^丸^ ~ `鰰\戦, _已?发+布!蕞?新?蟑`结\九太公快九十了,眼皮耷拉着,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他看了看林老六的样子,又让人说了说找到他的地方,浑浊的老眼闪了闪。 

 “冲撞了。”九太公哑着嗓子说,三个字就让屋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咋办?”林老六的堂兄颤声问。 

 九太公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备三牲,煮红蛋,打十斤酒。明晚,去庙里赔罪。” 

 第二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像块脏抹布。由九太公领着,小组长、林老六的堂兄,还有几个胆大的后生,抬着勉强能坐住、却依旧痴傻的林老六,再次上了山。 

 庙里比平时更暗,更冷。手电光扫过,那尊青石默立着,粗糙的表面在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仿佛比平日更显出一种沉默的威严。 

 供品摆上,香烛点燃。青烟袅袅,却不首上,而是在石头上方盘旋扭结,形成古怪的烟涡。 

 九太公让林老六跪在石前,自己带头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无非是“山神爷莫怪罪”、“粗人无知”、“冲撞神驾”、“乞求宽恕”之类的话。 

 仪式冗长而压抑,只有九太公苍老沙哑的嗓音和风吹过庙宇破窗的呜咽声。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看那石头。 

 好不容易仪式进行到最后,九太公让人扶着林老六,准备再磕最后一个头就离开。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首痴傻呆滞、任人摆布的林老六,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极度恐惧的尖啸!他猛地挣脱了搀扶的人,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眼球暴凸,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块青石! 

 他双手疯狂地挥舞,像是在抵挡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身体拼命向后缩,双脚在地上乱蹬。 

 “不!不!别过来!别过来!!”他嘶哑地嚎叫起来,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