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要离刺荆轲

第四百八十九章 端午众生(二合一)

端午节的江宁城,和汴京城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满城熏起了艾草,一样的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清扫室内、室外的卫生。

 

顺便,给劳累了一年的自己,好好泡一个香兰草澡。

 

王安石也不例外。

 

这位大宋荆国公,一大早就和妻子一起,在家里的门窗上,都挂上了五彩绳吊着的香囊。

 

同时也将家里的香炉都点燃。

 

宫里面送来的檀香木,在香炉中缓慢燃烧,让人心神宁静。

 

夫妻两又指挥着下人,把王宅内外,连带着山上的保宁禅院和花园,都仔细的清扫一遍。

 

还用着生石灰,在里里外外的沟渠都洒了一遍。

 

这是从汴京传来的手段。

 

只知道,皇室在用,官署也都在用。

 

所以,高级士大夫家庭,也都开始跟风。

 

即使这个法子,没有任何用处。

 

但至少,这可以向上面表明自身的态度——我是忠臣!

 

待到一切工作都做完,王安石夫妻,就和往年一样,坐在保宁禅院的门槛上,看着山下的江宁城。

 

“獾郎……”王安石的妻子吴夫人轻轻的依偎着自己丈夫的肩膀,他们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也是灵魂伴侣。

 

所以,王安石只是听着妻子的声音,就已经知道妻子想要说什么了?

 

无非不过是,让他上书朝廷,让他拿自己这张老脸,去和当政的两宫求情。

 

让女婿吴安持,可以从太学出来。

 

这个事情,只要他出手,就一定能成。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故宰相,是先帝的元辅。

 

也因为两宫都恨他王安石。

 

所以,只要他王安石卑躬屈膝,向两宫求情。

 

两宫都会开心,甚至洋洋得意。

 

但……

 

王安石握着妻子的手,轻声道:“盈儿这些年,在吴家受尽了冷眼,甚至被姑舅、丈夫排挤……那时候,他们想过老夫没有?”

 

“现在,他吴家人落了难,就想起来,要找老夫了?”

 

“还逼着盈儿回家,来老夫面前跪求?!”

 

王安石抬起头:“凭什么?”

 

他现在是真恨!

 

恨自己当年有眼无珠,也恨自己对女儿的婚姻无能为力。

 

“可是……”吴夫人叹息一声。

 

“没什么可是的!”王安石罕见的打断了爱妻的话,道:“除非,他吴家答允老夫的要求,不然老夫绝不上书。”

 

吴夫人低下头去,低声道:“獾郎,真要逼着他们夫妻和离?”

 

王安石点头,坚决的说道:“不和离,难道要让盈儿一辈子以泪洗脸?”

 

数年前,长女回家省亲时,写下的那首诗,让他痛心至今!

 

如今,既有了机会,自当果断的结束这桩婚姻。

 

吴充活着的时候,就经常性的纵容吴安持,冷落甚至是欺辱自己的女儿。

 

要不是他王安石爱女甚笃,在长女出嫁时,几乎掏空了他仕宦以来的积蓄,给长女凑足了嫁妆。

 

不然,女儿这些年怕是要被吴家人虐待而死!

 

“这样一来……我临川王氏的名声……”吴夫人握着自己丈夫的手,轻声道:“怕是又要坏几分了。”

 

临川王家这些年,本就因为自己丈夫变法之故,而在天下毁誉参半。

 

王家的名声,因此受累。

 

尤其是,王安石当年亲自主持自己儿子王旁和其妻子和离,然后风风光光的将那个儿媳当成女儿一样嫁了出去。

 

此事在整个士林之中,迄今都被人非议。

 

王安石自己不在乎。

 

可吴夫人,却不得不为王家的未来考虑。

 

为她的孙子、外孙女们考虑。

 

王安石轻轻的握住妻子的手,夫妻相濡以沫数十年,彼此之间已经熟悉的如同一人的地步,他自知自己的妻子,是在为了后人担心。

 

害怕王棣将来议亲困难,也害怕外孙、外孙女们被连累。

 

只是……

 

为了孙子、外孙女,就牺牲女儿?

 

他王安石做不到!

 

以前,他是没有办法。

 

现在有办法了,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都要将女儿从火海中拯救出来。

 

况且,他荆国公王安石的孙子、孙女、外孙女们会愁嫁娶?

 

开玩笑!

 

王安石用力握着自己妻子的手,说道:“夫人就不必担心了。”

 

“让盈儿就留在家中吧。”

 

“他吴家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将盈儿的嫁妆还有吴安持的和离书送来,老夫就什么时候上书两宫和朝堂,给他吴安持求情。”

 

这就是逼迫吴家和离。

 

而且是极为霸道强硬的方式——你们是和离也得和离,不和离还是得和离。

 

甚至,隐含着威胁在其中。

 

吴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她悠悠叹息:“如此一来,天下人恐怕会议论纷纷了。”

 

仗势凌人,强迫和离。

 

经此一事,王家的霸道,将传遍天下。以后那些想和王家联姻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了。

 

王安石笑了:“老夫何惧天下议论?”

 

从上书先帝,以《本朝百年无事劄子》,吹响变法的号角以来。

 

他王安石王介甫,哪里畏惧过人言?又何曾怕过他人的议论?

 

不惜与天下为敌。

 

这才是他王安石王介甫的本性。

 

元丰之后的那个在保宁禅院,参禅悟道的王安石王半山,反而不是真正的他。

 

那个在保宁禅院的王半山,只是一个心灰意冷,对前途感到悲观的失意老人。

 

可现在,当年的王介甫,已经重新活过来了。

 

在新君即位,虽然罢废保马法、市易法、均输法,但同时开始改革、调整青苗法、免役法,不止留用新党大臣,更拜韩绛为相的那一天,那个因为爱子早逝,二次罢相而死去的王介甫,就已经悄然复活了。

 

吴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

 

看着这个虽然两鬓衰白,但精神意志却再次振奋起来的男人。

 

她笑了。

 

于是,紧紧握住这个从孩童时代,就已经在一起的丈夫的手。

 

“獾郎既已经决心了,那就去做吧。”吴夫人柔声说道。

 

就和当年,她丈夫执意变法,去挑战所有人的时候那样。

 

那个时候,现在的荆国夫人吴氏,也是这般握着丈夫的手,对他温柔的鼓励:去做吧。

 

王安石笑起来。

 

他这一生,最大的自豪和骄傲,从来不是文章、功业。

 

而是他身边的这个妻子。

 

这个陪着他从小长大,知他懂他也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妻子。

 

“善!”王安石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他这辈子,只需要有妻子的支持和帮助就够了。

 

外人议论?何曾惧!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这三句话,虽然是别人歪曲了他的原话,并广为流传的谣言。

 

可王安石从不否认。

 

因为他心中,真的觉得这三句话说的好!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

 

广西的端午节习俗,和中原也没有太大区别。

 

一大早的,邕州城就已经满城都是艾草的味道。

 

城外的邕江中,更是举行一次,规模空前的龙舟竞赛。

 

来自广西各地的土官们,还有交州江北的土司们。

 

都从各自的地方,选拔出了一支龙舟队伍,来到邕州参赛。

 

章惇端坐在早早搭起来的台子上,看着邕江内的龙舟,竞相向前,浪花奔涌中,数以万计的观赛者,呐喊、助威之声,不绝于耳。

 

这让章惇看着,有些怀念起汴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