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让裴徽成为天下共敌?
那声音浑厚苍凉,带着金戈铁马的磅礴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惨嚎和风声!
紧接着,是沉闷如雷、整齐划一、如同万千重锤同时擂击大地般的马蹄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整个山道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两侧崖壁上的碎石簌簌滚落,仿佛整座山都要被这磅礴的力量踏碎!
“杀——!!!”
震耳欲聋、如同海啸山崩般的喊杀声紧随其后!
这声音汇聚了数千人沸腾的杀意和血气,如同无形的滔天巨浪,裹挟着冲天的杀气,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声浪所及,连空气都为之震颤嗡鸣!
只见前方那个险峻的弯道处,一片如林的刀枪旗帜猛然涌现,如同刺破阴云的钢铁荆棘丛林!
当先一杆丈二高的猩红大旗迎风猎猎狂舞,旗面被劲风扯得笔直,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上面赫然绣着一个斗大的、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金色“杨”字!
旗帜之下,是黑压压一片如同钢铁洪流般的骑兵!
他们身披制式的玄色札甲,在昏暗天光下反射着沉重而冰冷的乌光,头戴顿项铁盔,狰狞的面甲放下,只露出森然如野兽般冷酷的眼神。
手中丈余长的马槊如林挺立,雪亮的马刀挂在鞍侧,整个队伍士气高昂到了顶点,散发着百战精锐的恐怖煞气!
如同决堤的洪水,更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这支铁骑以无可阻挡、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混战中的双方猛冲过来!
那奔腾的马蹄声汇聚成死亡的雷鸣,震得人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人数,目之所及,至少两千之众!真正的精锐铁骑!
这突如其来的、足以彻底颠覆战场格局的剧变,让山道上所有正在生死搏杀的人都惊呆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影杀小队迅疾如风的攻势瞬间为之一滞!
连甲娘那志在必得、刺向车厢的毒剑“幽影”,也硬生生停在了距离车帘不足三寸的半空!
她面具后的冰冷双眼,第一次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愕与凝重。
护卫统领张彪,在看清那面迎风招展、气势磅礴的“杨”字大旗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即一股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要仰天长啸!
他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因激动而嘶哑的嗓音,朝着己方残余的护卫们嘶声力竭地大吼:“是蜀军!是我们的人!是杨子钊将军!援兵!援兵来了!!天不亡我!!天佑大唐正统!!!”
骑兵洪流的最前方,一员身材魁梧异常、膀大腰圆、面容与杨国忠有五六分相似、但线条更加刚硬剽悍的将领(杨子钊,杨国忠的族侄,蜀中手握重兵的实权将领),高举一柄沉重骇人的马槊,槊锋直指混乱血腥的战场,声如洪钟,带着雷霆般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山谷:“何方宵小鼠辈,胆敢伤我杨相!儿郎们!随我杀!护驾!踏平贼子!!!”
“杀!!!”两千铁骑同声怒吼,声浪汇聚成一股实质般的冲击波,直冲云霄,仿佛要将铅灰色的天幕都撕裂开来!
钢铁洪流瞬间加速,大地在铁蹄下呻吟!带着碾碎一切、摧枯拉朽的气势,狠狠地撞入了狭窄山道上那片血腥的修罗场!
原本占据绝对上风、如同死神镰刀的影杀小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数量占据绝对碾压优势、装备精良、士气如虹的正规重骑兵冲锋,顿时陷入了绝对的劣势和绝境!
他们精通的暗杀、潜伏、小范围配合,在这种相对开阔(相对于山道而言)地带面对集团式的钢铁冲锋时,威力被降到了最低!
骑兵冲锋带来的恐怖冲击力,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撤!全员!立刻脱离!分散撤退!!”甲娘当机立断,面具后的眼神充满了强烈的不甘和冰冷的愤怒,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发出了尖锐而急促、如同夜枭啼鸣般的呼哨声!
她知道刺杀行动已经彻底失败,再纠缠下去,不但杀不了目标,整个小队都会毫无价值地葬送在这铁蹄之下。必须保存实力!
残余的影杀队员如同训练有素的精密机器,听到指令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所有进攻动作。
他们利用钩索,如同灵猿般猛地荡向两侧陡峭、难以攀爬的山崖,或者借助同伴的尸体、岩石的掩护,身形诡异地融入岩石的阴影和茂密的灌木丛中。
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几个起落间,便如同黑色的水银渗入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缕淡淡的血腥味、几枚闪着幽光的毒镖和山风卷起的尘埃。
撤退之果断高效,令人咋舌。
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只剩下伤者压抑的痛苦呻吟、垂死骡马粗重的喘息和最后的抽搐、战马喷鼻的声响,以及山风卷过血腥战场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鸣。
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硫磺、汗臭、失禁的尿臊和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弥漫在狭窄的山道上,令人窒息作呕。
杨子钊飞身下马,沉重的铁靴踏在染血的碎石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杨国忠的马车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如钟,带着军人特有的铿锵与忠诚:“末将杨子钊,奉留守使(指杨国忠留在蜀中的心腹)之命,率两千精骑,星夜兼程,一路追踪接应!护驾来迟,让杨相与贵人受此惊吓!末将万死难辞其咎!”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片狼藉、伤亡惨重的护卫队伍(张彪正指挥着还能动的兄弟救助伤员,收敛遗体,脸上那道疤因悲愤而扭曲),以及钉满箭矢、如同刺猬般的马车,眼神凝重而自责。
车帘猛地被一只颤抖却充满力量的手掀开!
杨国忠那张惊魂未定、布满冷汗、却已重新焕发出狂喜、劫后余生之庆幸以及一种“果然天命在我”的强烈自负的脸露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黑压压、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铁骑雄师,看着族侄杨子钊那张熟悉而刚毅、充满力量的脸庞,一直紧绷到极限、几乎断裂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巨大的虚脱感之后,是无边的得意和一种重新掌握自身命运的强烈自信,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他扶着车辕,努力挺直了因恐惧和疲惫而佝偻的腰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如同磐石般的底气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好!好!来得正是时候!千钧一发!子钊吾侄,你来得太及时了!立下擎天保驾之功!当为首功!”
他目光如电,扫过战场,看到那些影杀留下的黑衣尸体和斑驳的紫黑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刻骨铭心的恨意,牙关紧咬:“裴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随即,他转过头,目光投向刚刚被两名强壮的蜀军士兵小心翼翼从后车搀扶出来、双腿还在打颤、裤裆湿迹明显、脸色惨白如鬼的李玢。
杨国忠的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充满了野心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我早就说过!
他对着杨子钊,更是对着惊魂未定、茫然无措的李玢,以及周围肃立的蜀军将士,朗声说道(声音刻意放大,带着煽动性的力量):“殿下!您看!这便是天意!天意昭昭,眷顾我大唐正统,眷顾您这位真龙血脉!裴徽逆贼的魑魅魍魉,纵有百般伎俩,岂能阻挡天命所归?!”
他用力一挥手,气势磅礴地指向雾气渐散、通往蜀地的方向,“有蜀中千里沃土、天府之国为根基,有子钊这样的虎贲之将为爪牙,有殿下您的天命在身,何愁逆贼不灭?何愁大业不成?!”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与权力之火,“入蜀!速速入蜀!重整旗鼓,号令天下勤王!”
李玢被士兵搀扶着,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
他看着眼前盔甲鲜明、刀枪如林、气势雄壮如同钢铁壁垒般的数千铁骑,感受着脚下大地因密集马蹄而传来的、令人心安的、充满力量感的震动,再回想刚才那濒临死亡、魂飞魄散的极致恐惧,一种强烈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莫名的、被“天命”选中的晕眩感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脆弱的心神。
他长呼出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和自身尿臊味的浊气,蜡黄的脸上竟也勉强挤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那笑容里混杂着深深的后怕、巨大的庆幸和一种被杨国忠强行注入的、虚浮而脆弱的自信。
“是啊……那么多兄弟……在马嵬驿……只有我……逃出来了……刚才……眼看就要死了……天降神兵……这不是天意是什么?这……这难道不是上苍在告诉我……我……我才是……”
这样想着,一股从未有过的、作为“天选之子”的豪情(尽管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烛火)竟真的在他心底滋生出来。
他下意识地、有些僵硬地挺了挺依旧发软的腰背,努力想摆出几分皇子亲王的威仪,对着杨子钊和周围的蜀军微微颔首,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飘、气力不足,却已不再颤抖:“杨……杨将军……辛苦……速速……入蜀……”仿佛这命令真是他英明决断的结果,带着一丝生疏的矜持。
“末将遵命!誓死护卫殿下与杨相周全!”杨子钊抱拳,声音洪亮坚定,带着军人特有的执行力。他迅速起身,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声音沉稳有力:“前军开道!中军护住贵人车驾!后军打扫战场,收敛阵亡兄弟遗体,妥善安置伤员!斥候放出十里!五人一队,交叉游弋,保持最高警戒!目标——成都府!全速前进!”
在两千蜀军铁骑森严有序、如同移动堡垒般的拱卫下,这支残破的“商队”迅速重整。
沉重的、不必要的辎重被果断丢弃。重伤员被小心安置在临时制作的担架上。
杨国忠甚至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外袍(从行李中找出),站到了前车的车辕上。
山风吹拂着他凌乱的鬓发和沾满污迹的紫袍下摆,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