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敌后斩首

 接下来的行进路线,印证了不良府前期情报工作的价值,也暴露了张府防卫外紧内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

 通往正屋的回廊下、厅堂外的汉白玉台阶旁、甚至正屋那雕梁画栋的屋檐阴影里,稀稀拉拉地分布着十来个负责值夜的护卫。

 然而,此刻的他们,早已被张玉祥父子长年累月的奢靡安逸,和一种“在利州无人敢惹”的狂妄心态所彻底腐蚀。

 有的抱着长枪倚着朱红廊柱,头颅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涎水顺着嘴角流下;

 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台阶上,背靠廊柱,发出轻微却均匀的鼾声;

 还有的虽然强撑着站姿,眼神却空洞地望着虚无的黑暗,神思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对于这些训练有素、心硬如铁的不良人杀手而言,他们几乎等同于毫无防备的活靶子。

 杀手们如同融入夜色的死亡之潮,无声地靠近每一个目标。

 冰冷的匕首贴上温热的脖颈皮肤时,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那蓬勃生命力的脉动。

 利刃切入咽喉的瞬间,是肌肉纤维和软骨被锋锐强行割裂时产生的轻微滞涩感,紧接着是滚烫、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喷涌而出。

 血腥味,如同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迅速在微凉的夜风中弥漫开来,混合着木质回廊的潮气和远处若有若无的花香,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目标身体在神经反射下短暂地痉挛,随即像被抽掉骨头的蛇般瘫软。

 杀手们如同最熟练、最无情的屠夫,轻柔而迅速地将失去生命的躯体摆回他们“休息”时的姿势,甚至细心地将流出的鲜血用脚底蹭入石板缝隙或泥土中。

 月光吝啬地洒下,从稍远处望去,这些倚着、坐着的身影,与之前并无二致,只是那鼾声或均匀的呼吸,永远地停止了。

 整个过程快如鬼魅、精准如手术刀、狠辣如雷霆,只有刀刃划过皮肉时那微不可闻的“嗤”声,以及血液滴落在青石板上几不可闻的“嗒嗒”轻响,如同死神在寂静中低沉的计数。

 韩北风每一次看到属下得手,紧绷的神经就稍松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更重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胸口。

 他清楚,清除这些外围岗哨只是微不足道的开始,真正的龙潭虎穴,在那座灯火最盛的正屋之内。

 若成功控制住纨绔子弟张志明,以其为质,或可要挟其父张玉祥,撕开那该死的骑兵封锁线,将蜀中援军北上的惊天情报送出去,甚至可能影响整个战局走向!

 这将是不世之功,足以抵消之前探子尽墨的过失。

 但若失败……不仅自己和身边这些精锐属下、多年心血培养的班底将尽数葬身于此,化为枯骨,更致命的是,情报断绝!

 而自己……韩北风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代表身份的铜符——刚刚因前任犯错被严相处决,他才得以晋升的从七品上都尉之位。

 严相治下,狼鹰卫与不良府合并,官位本就僧多粥少,盯着他这个位置、等着他出错好取而代之的人,怕是在长安的不良府衙门里,早就排起了长队。

 想到那些同僚或明或暗、如同毒蛇般窥伺的眼神,韩北风手心微微沁出了冷汗,在冰冷的刀柄上留下一丝滑腻。

 韩北风今夜敢于行此险招的底气,不仅来自周密的计划和准确的情报,更来自这支他亲手打造、磨合多年的小队。

 身后五人皆是绝对的心腹,经历过血与火的淬炼,实战经验丰富,心理素质过硬。

 其中“剃刀”曾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独行客,刀法狠辣刁钻,专攻要害;

 “簧舌”则出身盗门世家,溜门撬锁、翻墙入户、机关消息的本事堪称炉火纯青;

 更难得的是,“沙蝎”与“夜枭”,这两人是严庄相爷亲自从关外重金招募、调拨给他的职业杀手,精于隐匿、刺杀与刑讯逼供,手段酷烈,是真正的杀人机器。

 这支小队,是韩北风在利州经营数年、赖以生存的最大本钱。

 而反观张玉祥,在利州作威作福近十年,自恃手握重兵,府邸虽也养了些看家护院的好手,更有一队三百人的精锐亲兵常年驻防在府内东侧的独立营房,但承平日久,警惕性早已被酒色财气腐蚀殆尽。

 即便唐军压境,府内的防卫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外紧内松,漏洞百出。

 于天丰和韩北风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行此刀尖起舞的险招!

 韩北风等六人如同鬼魅般摸到了正屋外。

 根据详尽的宅邸结构图和踩点观察(正屋主人卧室通常在坐北朝南、采光通风最佳的核心位置),他们很快锁定了一间位于正屋东侧、窗棂内隐隐透出微弱却稳定烛光的宽大房间。

 那烛光在死寂的黑夜里,如同指引死亡的灯塔。

 六人无声地蹲伏在窗下冰冷的石基上,侧耳倾听。

 里面清晰地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粗重、带着酒意和满足感的鼾声,间或夹杂着女子细微、甜腻的梦呓和翻身时锦被摩擦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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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北风看向“簧舌”,眼神锐利如刀,微微颔首。

 “簧舌”会意,如同没有骨头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厚重的楠木门边。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极其谨慎地检查了门轴和门槛,确认没有暗藏的报警机关。

 然后,才从腰间一个特制的皮鞘中,抽出一把薄如柳叶、在微光下泛着幽蓝、韧性极佳的合金刀片。

 他将刀片小心翼翼地插入门扇与门框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

 他的手指稳定得如同磐石,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微小幅度转动着。

 刀尖如同拥有生命和智慧的触手,一点点地探索着门闩的形状和位置,然后,如同最耐心、最专注的微雕匠人,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拨动那沉重的木制门闩。

 每一次拨动,都只移动毫厘,力量控制得妙到巅毫,避免发出任何可能惊动屋内人的摩擦声。

 门闩在刀片精妙的引导下,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旁边滑开。

 夜,静得可怕。只有山风掠过高高屋檐时发出的呜咽,如同怨鬼的低泣,以及屋内那依旧均匀、甚至带着点嚣张意味的鼾声。

 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的巨响,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以及刀片与干燥木闩接触时,那微乎其微、却又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在沙地上爬行。

 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难熬。

 韩北风甚至闭上了眼睛,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双耳上,捕捉着门内任何一丝最细微的声响变化——那鼾声,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判断行动是否暴露的唯一依据。

 冰冷的汗珠,不受控制地顺着他紧绷的鬓角悄然滑落,滴在衣领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真的熬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簧舌”终于停下了那令人心颤的微小动作,朝着韩北风的方向,极其用力地点了下头——门闩已完全退至尽头!成了!

 韩北风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叶,压下狂跳的心脏。

 心中默念一声陛下保佑,然后极其谨慎地,用双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死死捏住厚重的门页边缘,向上微微抬起寸许,以最大限度地减轻古老门轴承受的压力。

 接着,才用最小的力道,如同推动千斤巨石般,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内推动那扇决定生死的楠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