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攻破剑门关之法(第2页)


 “大将军,诸位将军。据不良府兄弟舍命探得,剑门关守将,乃杨逆国忠之心腹大将,杨子钊!”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环视众人,确保这个名字被牢牢记住,“此獠出身杨氏旁支,性情刻板阴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尤以治军严苛酷烈、擅守城而闻名蜀中,有‘铁壁杨’之号!深得杨国忠信重!杨逆对此关视为命门所系,不惜血本,倾力拨付精兵五万!粮草军械堆积如山,据细作密报,足够其坚守一年有余!”


 他手指沿着舆图上那陡峭密集的等高线滑动,仿佛能感受到那山势的险恶:“剑门关之险,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城依山就势而建,两侧绝壁千仞,猿猴难攀,飞鸟愁渡!主关城墙高四丈有余(约合今十三米),基厚近三丈(约十米),皆以丈许见方的坚硬青石垒砌,糯米灰浆灌缝,坚固异常!”


 “其上,大型三弓床弩不下五十架,射程极远,力道足以洞穿三层重甲!至于滚木礌石,更是在关墙两侧堆积如山,望之令人心胆俱裂!”


 赵小营的手指移动到关前那条细如发丝、蜿蜒扭曲的墨线:“关前唯一通道,便是这‘金牛道’。此道狭窄崎岖,最窄处仅容三骑并行!”


 “两侧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绝涧,云雾缭绕,一旦失足坠下,尸骨无存!”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险峻吸入肺腑,“杨子钊的布防,堪称滴水不漏:三万最精锐的主力,布防于主关城及两侧山腰依险构筑的壁垒之中,居高临下,视野覆盖整个金牛道,弓弩射界无死角!”


 “另有一万精兵,驻守关后要地‘姜维城’,既为预备队,亦护卫粮道,前后呼应。”


 “最后五千人,分作数股,扼守附近几处可能通行的小道隘口,如七盘关、明月峡等处,以防我军奇兵绕行。”


 随着赵小营低沉而清晰的讲述,厅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领们的脸色在光影中明暗不定,凝重得如同生铁铸就。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那巍峨的剑门雄关,那五万严阵以待的守军,那狭窄如鬼门关的金牛道,仿佛化作了巨大的、无形的磨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碾磨着刚刚因利州大捷而升起的信心。


 张小虎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无意识地用指节用力敲击着坚硬的桌面,发出沉闷而急促的“笃笃”声,仿佛在叩问着无解的难题:“五万精兵……守这等天造地设的险关……”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象:狭窄如肠的金牛道上,进攻的士兵在漫天倾泻而下的箭雨和巨大滚木礌石的碾压下,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草般层层仆倒,鲜血瞬间染红了冰冷的石阶,惨嚎声淹没在巨石滚落的轰鸣里。


 “强攻?”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无异于驱赶羊群去填虎口!纵有十万大军前仆后继,恐怕也难以撼动其分毫!那滚木礌石砸下来……那强弩攒射之下……金牛道,便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尸山血海,亦难填平!”


 他最后的话语,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愤怒。


 老将刘志群,须发已见斑白,他是军中宿将,经验丰富。


 此刻他缓缓捋着花白的胡须,沉吟良久,才沉重地开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杨国忠这次是押上了全部的血本。杨子钊此人,老夫昔年略有耳闻。虽无甚奇谋妙策,但胜在谨慎扎实,守城布防极有章法,一丝不苟,最擅以堂堂之阵磨杀敌军锐气。看他这布防,关前主守,关后策应,两侧隘口封堵,层层叠叠,主次分明,相互呼应,互为犄角。想从正面硬啃……”


 他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难!难如登天啊!”


 主管后勤转运的郎将柳敬杰紧锁眉头,接口道:“于将军、刘老将军所言,句句在理,切中要害。我军虽有利州新胜,士气可用,然长途奔袭,翻越秦岭栈道,将士已是人困马乏。”


 “后续粮草辎重转运,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翻山越岭,耗时费力,损耗巨大。”


 “若大军被阻于剑门关下,迁延日久,师老兵疲,锐气尽失。届时,”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众人,“成都方面必能调集援军,甚至驱使蜀中豪强私兵。南诏、鲜于仲通若再趁机响应,南北夹击,断我归路……我军危矣!此非危言耸听!”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锥,刺破了最后一丝幻想,点出了更深层次的、足以致命的隐忧。


 厅内陷入一片死寂,沉重得令人窒息。


 只有牛油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爆响,以及众人压抑粗重的呼吸声。


 剑门关,这座横亘在征途上的巨兽,投下的阴影似乎已化作了实质的牢笼,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看不见一丝光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所有人的意志压垮之时,张巡的目光却依旧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牢牢地钉在舆图上。


 他的手指,没有停留在那刺目如血、象征着死亡和绝望的剑门关红圈,而是缓缓地、异常坚定地沿着关隘两侧那代表千仞绝壁的密集等高线,向西移动,如同在绝境中固执地寻找着一条生路。


 最终,他的指尖停在了一片被特意用浓墨渲染、标注着无数代表陡峭悬崖符号的区域——那里地形之复杂险恶,仅仅在地图上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头晕目眩。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扫过众将写满焦虑、凝重乃至绝望的面孔。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一个冷峻而充满自信的弧度,悄然在他嘴角勾起。


 这笑容,如同阴霾天空下骤然劈开的一道闪电!


 “诸位将军所言,皆乃实情。剑门天险,强攻实乃下下之策,徒耗我精锐,空折我锐气,智者不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金石、斩断绝望的力量,瞬间撕裂了厅内凝固的死寂!


 众将精神猛然一振,濒临熄灭的火焰在眼底重新点燃!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聚焦在张巡脸上,屏息凝神,心脏狂跳,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下文。


 张巡的嘴角,那抹冷峻自信的弧度愈发明显,他手指猛地抬起,带着千钧之力,重重敲在那片浓墨渲染的死亡区域:“然!天险非不可破!杨子钊布防虽严,看似无懈可击,实则……仍有破绽可寻!而且,是致命的破绽!”


 “其一,”他手指倏地移回金牛道,声音斩钉截铁,“杨子钊倚仗地利,必料定我军主攻方向,非此金牛道莫属!他将重兵囤积于此,滚木礌石堆积如山,用意昭然若揭:便是要利用这狭窄绝地,大量消耗我军有生力量,挫我锋芒,待我师老兵疲,锐气尽失,成都援军再至,便可内外夹击,一举功成!”


 他冷笑一声,带着洞悉一切的轻蔑,“我军何不……遂了他的愿?”


 张小虎愕然,忍不住失声惊呼:“大将军!这……明知是死地,还要驱使将士去填?这……这如何使得?”他无法理解,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非是用命去填!”张巡断然截住他的话,眼中精光暴涨,如同利剑出鞘,“乃是‘疲敌’、‘惑敌’!此乃疑兵之计!”他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本帅欲遣一支偏师,多为新附之利州降卒,再辅以少量朱雀军团步卒,多备旌旗、号角、战鼓,甚至扎制草人疑兵!”


 “白日里,于金牛道前列开浩大阵势,轮番鼓噪呐喊,摇旗擂鼓,佯装主力,作势强攻!声势务求浩大,让杨子钊确信我主力在此!”


 “夜间,则广布火把,制造大军调动、频繁夜袭试探之假象!同时,”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森森杀气,“再挑选军中神射手百人,配备最强弓劲弩,利用夜色或山间雾霭掩护,抵近关墙之下!不攻城墙,专射其暴露的哨位、弩手操作处、甚至是点燃火把、照亮城头的守军!不求杀伤多少,但求使其日夜不得安宁,精神高度紧绷,消耗其箭矢滚木,疲惫其士卒!使其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赵小营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脸上那道疤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妙啊!大将军此计大妙!以虚兵示形于前,牢牢牵制其主力,耗其物力,疲其精神!更妙的是,使其深信我军主力意图就在金牛道正面,从而将目光死死钉在此处,无暇他顾!此乃疑兵惑敌之上策!杨子钊那厮,定会被牢牢钉死在这‘铁壁’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