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第3页)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浓烈烤肉焦糊味、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木材灰烬味和尚未散尽血腥味的刺鼻气息,令人作呕,几乎无法呼吸。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触目惊心的焦黑与死亡。

 断壁残垣间,随处可见被烧成焦炭、蜷缩扭曲的尸骸。

 他们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势——有的徒劳地伸着手臂,有的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有的张大着嘴似乎在无声呐喊。

 一些地方,尸体堆积如山,被大火烧融的脂肪如同黑色的蜡油,流淌下来,在地面凝结成一片片诡异而恐怖的、闪烁着油腻光泽的“湖泊”。

 废墟中,间或还有未燃尽的巨大梁木发出“噼啪”的微弱爆响,溅起几点转瞬即逝的火星。

 整个关城,死寂无声,只有风吹过废墟空洞时发出的呜咽,宛如鬼哭。

 残阳如血,将这片巨大的焦土涂抹上一层更加悲凉和不祥的暗红。

 这里,已然是传说中描绘的森罗地狱在人间的投影,无边的死意和悲凉,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场由王玉坤一手策划、一场突如其来的诡异西北风助燃、最终以剑门关守军屠杀百姓的暴行为导火索而点燃的“火战”,成为了天授元年夏天,大唐帝国与蜀地伪朝战争中最为惨烈、最具毁灭性,也注定最具争议性的一战。

 剑门天险,终被烈焰焚破,帝国通往蜀地的门户洞开。

 然而,胜利的代价,是无数生灵涂炭,是这座千年雄关的彻底毁灭,是在煌煌史书上,留下了一道浓重得化不开、复杂而刺目的血色印记。

 王玉坤他望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焦土,脸上并无多少胜利的喜色,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的平静。

 火光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跃,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

 他知道,功劳簿上会记下他王玉坤的名字,“智取剑门”的功勋足以封侯。

 但与此同时,御史台那写满“有伤天和”、“滥杀生灵”、“焚毁古迹”的弹劾奏章,恐怕也已在快马加鞭送往帝都的路上。

 功过是非,留待后人评说。

 此刻,只有这劫灰的余温,和风中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是真实的。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呜咽着掠过这片死寂的焦土,仿佛无数亡魂在低语。

 剑门关的故事,在火焰中终结,而战争的阴影,却随着大门的洞开,更深地投向了蜀地的腹地。

 ……

 ……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煎熬中,仿佛凝固的油脂般缓慢流淌。

 每一息都沉重得如同背负千斤,压得人胸腔憋闷,几乎喘不过气。

 逼仄的密室里,空气污浊得如同陈年的死水,混杂着尘土、汗臭、血腥,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从头顶缝隙渗入的焦糊与尸骸焚烧的恶臭,令人作呕。

 只有声音是活的,却比死寂更折磨人心。

 “呼…嗬…呼…” 那是粗重压抑、极力克制的呼吸声,来自仅存的几名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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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咯咯…咯咯咯…” 那是牙齿疯狂打颤的声音,源自角落缩成一团的肥胖身影——晋岳。

 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滚落,浸湿了华丽的锦袍衣领。

 这位昔日高高在上伪朝重臣,此刻如同一只受惊过度的肥硕老鼠,眼神涣散,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每一次头顶传来的巨响,都让他猛地一哆嗦,喉咙里发出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噼啪…轰隆…哗啦…” 头顶上方,是地狱的协奏曲!

 木材在烈焰中爆裂的噼啪声、砖石轰然坍塌的闷响、隐约可闻却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这些声音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密室中央盘膝而坐那人紧绷的神经。

 杨子钊闭着眼,如同古庙中一尊沉默的凶神塑像。

 身上的山文重甲沾满了烟尘与暗褐色的血渍,几处破损处露出内衬的皮甲。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如同刀劈斧凿的岩石,紧绷着,没有丝毫表情。

 但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手,暴露了他内心

翻腾的狂涛骇浪。

 每一次巨大的坍塌声传来,他紧抿的嘴角都会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他在忍耐,用战场上淬炼出的钢铁意志,压制着破城之辱、败军之恨,以及对头顶那场毁灭性大火吞噬一切的焦灼。

 杨子钊曾威震西陲的“断岳将军”,以悍勇和冷酷闻名。

 此刻,雄关剑门在他手中陷落,四万大军葬身火海,他成了丧家之犬,心中翻涌的岂止是恐惧?

 更有滔天的不甘与刻骨的耻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一生。

 外面那震耳欲聋、如同巨兽咆哮的燃烧和坍塌声,终于渐渐衰弱下去,变成了垂死般的喘息,最终,被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所取代。

 这死寂比喧嚣更可怕百倍!

 它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瞬间灌满了这方寸之地,将人拖入绝望的深渊。

 每个人的心跳声,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擂鼓。

 紧接着,新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石板缝隙,钻了进来。

 “嗒…嗒…嗒…” 那是整齐划一、带着金属踏地特有的沉重感,透着冷酷与高效的脚步声。

 “锵啷…锵啷…” 金属甲片随着步伐规律地碰撞,发出冰冷的铿锵声。

 “搜!仔细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边!有地道痕迹!”

 “那边!把尸体都拖出来!清点!”

 士兵们粗声大气的呼喝命令,冰冷无情,如同屠夫在清点砧板上的肉块。

 “呜呜…饶命啊将军!”

 “爹!娘!你们在哪啊…呜…”

 “闭嘴!再嚎宰了你!” 呵斥声伴随着皮鞭抽打的脆响和压抑的痛呼。

 俘虏绝望的哭嚎、士兵粗暴的呵斥,交织成胜利者对失败者最后的践踏乐章。

 亲兵统领王新民此刻也面色惨白。

 他强自镇定,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刺骨、布满灰尘的石板上,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着外面每一个细微的动静。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石板,仿佛要穿透它看清外面的景象。

 “大将军…”王新民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朱雀军团…他们入城了…正在…清理战场…”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陡然燃起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火光,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激动:“火!大火…好像熄了!外面…很乱!人声嘈杂,像是在翻找废墟!”

 “好!”

 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

 杨子钊猛地睁开双眼!

 两道精光如同实质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密室的昏暗!

 那是一种困兽在绝境中看到最后一线生机的、近乎狰狞的希冀!

 所有的压抑、忍耐,在这一刻化作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就是现在!外面必然混乱不堪!天赐良机!”他霍然起身,沉重的甲胄发出哗啦的摩擦声,动作却异常迅捷,带着猛虎下山般的气势。

 他几步冲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落满厚厚灰尘的木箱前,毫不犹豫地掀开箱盖,尘土飞扬。

 “快!换上!” 他低吼着,如同发号施令的猛兽,从中拽出几套早已准备好的、散发着浓烈霉味和汗臭的肮脏民夫衣物,狠狠甩在地上。

 “穿上这身皮,混出去!”

 生的希望,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瞬间注入了晋岳那瘫软的身体里。

 他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肥胖的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笨拙可笑。

 “衣…衣服!快!快给我!” 晋岳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突然的狂喜而变调,带着哭腔。

 他抓起一件满是油污、破洞,散发着难以言喻气味的粗布上衣就往身上套。

 手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怎么也系不上那简单的疙瘩袢,动作狼狈不堪。

 什么封疆大吏的威严?什么士大夫的清高?

 在活下去的本能面前,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被践踏在脚下。

 杨子钊也毫不犹豫,双手抓住自己沉重山文甲侧面的牛皮系带,用力一扯——

 就在这决定命运的一刹那!

 “咔哒…嘎…吱…”

 头顶的石板,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轻微却令人牙酸的撬动声!

 ……

 ……

 喜欢安史之乱:我为大唐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