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杨国忠另类的“忍辱负重”(第2页)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如同讨债的判官:“其二,需军粮五十万石!要新粮,陈粮不要!生铁十万斤,要上好的铁胚!上等绢帛二十万匹,蜀锦优先!少一粒,缺一斤,一匹,这兵……就发不得!”

蒙舍忠顿了顿,目光如同滑腻的毒蛇,越过群臣,贪婪而淫邪地扫向殿侧垂手侍立、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和隐约可见的嫔妃身影方向,嘴角咧开一个令人作呕的笑容:“还有其三……嘿嘿,听闻蜀宫多佳丽,歌舞冠绝天下。我南诏勇士,久慕天朝风华。请陛下即刻挑选年轻貌美、身段妖娆、精通歌舞的绝色宫娥一百名!随军犒劳!记住,要年轻的,会跳舞的!若以次充好,嘿嘿……”

他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无耻之尤!”“禽兽蛮夷!”“丧权辱国!国将不国啊!”蒙舍忠的话音刚落,殿上几个须发皆白、以忠直自诩的老臣再也按捺不住,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乱颤,指着蒙舍忠破口大骂。

老臣杜弘更是踉跄出列,悲愤欲绝地对着御座叩首:“陛下!万万不可!此乃割地赔款,献媚蛮夷!引狼入室,后患无穷!祖宗疆土,岂可尺寸与人?我朝虽立国未久,然……”

他的话被一声冷哼粗暴打断。

鲜于明踏前一步,厚重的战靴踏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战鼓擂动。

他声如洪钟,带着边军将领特有的蛮横和不容置疑的强硬,目光如电,直接刺向御座上的李玢:

“相国,还有我叔父鲜于将军的条件!”

他伸出四根手指,每一根都如同铁条,“其一,朝廷(伪朝)需即刻颁下正式诏书,公告天下,册封我叔父鲜于仲通为‘蜀王’!永镇西川,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其二,”第二根手指压下,“自诏书下达之日起,我叔父治下一切财赋、税粮、盐铁专卖之利,皆由其蜀王节度府自行征收、支用、调配!朝廷不得过问分毫!亦不得以任何名目摊派、索要!”

“其三,”第三根手指带着更强的压迫感,“开放蜀地所有关隘、渡口、要道!允许我部兵马自由进出、驻扎、调动!朝廷及地方官吏、军兵,不得有任何阻拦、盘查、滋扰!违者,以叛逆论处,格杀勿论!”

他竖起第四根手指,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冷硬,如同冰锥:“其四,大军开拔,非同儿戏!需先拨付开拔军饷现银一百万两!粮草三十万石!马料十万束!军械甲仗,按需补充!”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杨国忠和李玢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少一两银子,缺一石粮食,一束草料……我部兵马即刻撤回南中深山!坐看唐军张巡的铁蹄,如何踏平你这成都城!烧光、杀光、抢光!绝无二话!言尽于此!”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砸落,震得整个金銮殿嗡嗡作响。

苛刻!贪婪!无耻!丧权辱国之甚,前所未有!

这哪里是求援?分明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是要将这个伪朝连皮带骨,彻底分食殆尽!

南诏要割走蜀地最富庶的南部屏障和粮仓,还要巨额物资和女人;

鲜于仲通则要裂土封王,彻底掌控蜀地命脉财权,成为国中之国,甚至要求畅通无阻的军事通行权,这简直是把成都的脖子直接送到了他的刀口下!

最后那笔天文数字的开拔费,更是釜底抽薪,要将伪朝最后一点元气榨干!

殿内伪臣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悲鸣与绝望的哗然!几个老臣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国贼!国贼啊!”

“此约一签,我等皆为千古罪人!有何面目见先帝于九泉?!”

“陛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臣请死战殉国!”

老臣杜弘更是须发戟张,目眦欲裂,猛地以头抢地,悲声高呼:“陛下!老臣死谏!此二贼之约,签则亡国速矣!签则蜀地永沦异族、军阀之手!百姓水深火热,生灵涂炭!陛下!三思!三思啊!!!”

他嘶喊着,猛地站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旁边蟠龙金柱!

“杜公不可!”

“拦住他!”

惊呼声四起!但为时已晚!“砰”的一声闷响!血花四溅!

杜弘苍老的身躯软软滑倒,额角破裂,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金柱,也染红了光洁的金砖。

他怒目圆睁,死死瞪着御座方向,气绝身亡。这惨烈的一幕,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殿内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与之前的尿骚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宫女内侍吓得尖叫失声,又慌忙捂住嘴,浑身抖如筛糠。

李玢看着那柱下的鲜血,看着杜弘死不瞑目的双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从龙椅上滑落下去,全靠身边两个内侍死死架住。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离水的鱼,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国忠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心在滴血,如同被钝刀一片片凌迟。

割让国土,承认割据,财赋尽失,还要奉上巨额钱粮和女人……这是亡国之约!

是万世唾骂的千古奇耻!

杜弘的血,更是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但是,剑门关那冲天烈焰的幻象越来越清晰,张巡朱雀军团铁蹄踏破山河的轰鸣声仿佛就在耳边!

成都城破的惨景,自己和外甥被押上囚车游街,最后被千刀万剐的画面,如同梦魇般死死缠绕着他!

晋岳那可能已经张开的、吐露秘密的嘴,更是他颈上随时收紧的绞索!

“不!我不能死!更不能这样死!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有翻盘的希望!南诏?鲜于?不过豺狼!待我缓过这口气,利用他们抵挡住张巡,再慢慢收拾……眼下,只能忍!忍常人所不能忍!”

一股疯狂的赌徒心态彻底占据了他的头脑——输光了所有筹码,也要押上最后仅存的尊严和国运!

他猛地转身,对着御座上魂不附体、几乎瘫软的李玢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响声!

“陛下!!”杨国忠的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杜鹃啼血,“存亡之秋,当断则断!杜公……杜公忠烈,然……然于事无补啊!若不舍此身外之物,则宗庙倾覆只在旦夕!你我君臣,皆死无葬身之地!成都十万军民,亦将玉石俱焚!请陛下……速速决断,应允特使之请!发兵!即刻发兵啊!!”

他抬起头,额头已是一片乌青,眼中布满了血丝,只剩下一种输光一切、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的疯狂与决绝。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李玢,充满了逼迫与哀求。

李玢看着状若癫狂的杨国忠,看着柱下杜弘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和刺目的鲜血,看着殿中如同两尊魔神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贪婪与胜利者嘲弄的蒙舍忠和鲜于明,最后扫过满朝文武——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此刻却个个面无人色、眼神躲闪、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忠臣良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漆黑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最后一丝帝王的尊严、反抗的勇气、对未来的幻想,都被这残酷的现实碾得粉碎。

他仿佛听到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

他瘫在宽大的龙椅上,像一具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剩下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卑微渴求。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微弱而颤抖、如同垂死呻吟般的音节,带着无尽的屈辱和彻底的崩溃:

“……准……准……奏……”声音细若蚊呐,却如同丧钟,在这伪朝的金銮殿上,凄厉地敲响。

内侍总管王德顺,一个面白无须、此刻脸色比纸还白的老太监,颤抖着,如同捧着千斤重担,将一个紫檀木托盘捧到李玢面前。

托盘上,黄绫衬底,端放着那方象征着皇权、由和阗美玉雕琢而成的传国玉玺。

蟠龙钮在殿内摇曳的烛火下,闪烁着冰冷而讽刺的光芒。

李玢的手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几次尝试去抓握那玉玺,都因脱力而滑开。

蒙舍忠和鲜于明抱着手臂,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冷眼旁观着这屈辱的一幕。

“等击退裴徽的大军之后,本相一定要弄死鲜于仲通,灭了南诏……”杨国忠心中暗自发狠。

终于,李玢的手指勉强勾住了冰凉的玺身。

在蒙舍忠贪婪淫邪的目光、鲜于明冰冷如刀的注视、杨国忠绝望催促的眼神下,在满殿死寂无声的“见证”中,那方沉重的玉玺,带着一个王朝最后的尊严和伪帝无尽的屈辱与颤抖,被一只软弱无力的手,高高举起,又沉重无比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