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最原始、最赤裸的杀戮本能(第2页)

盾牌缝隙间探出的长矛,有的已经折断,有的染满了粘稠的鲜血。

盾阵内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士兵们紧握着武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等待着下一波冲击。

攀爬的敢死队在陡峭的崖壁上如同渺小的蚂蚁,在箭雨和滚石的洗礼下艰难向上挪动,不断有人影惨叫着跌落,在涧底溅起微小的血花。

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崖顶仆固怀恩的弩手们,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火力压制这些亡命的攀登者,涧底的箭雨密度似乎减弱了一丝。

箭矢破空的尖啸、弩弦嘣鸣的闷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战马惊嘶、士兵垂死的哀嚎、军官歇斯底里的吼叫、刀剑碰撞的铿锵、沉重的马槊刺穿人体的闷响、盾牌承受巨大冲击的“嘭嘭”闷响、滚石落下的隆隆声、涧水的咆哮、伤兵的呻吟……

各种声音在封闭的岩壁空间内汇聚、放大、疯狂撞击、混合着回音,形成一片足以撕裂耳膜、摧毁意志、让人精神崩溃的毁灭性噪音狂潮!

置身其中,仿佛身处地狱的熔炉中心。

浓烈的血腥味、刺鼻的硫磺硝烟味、人畜粪便的恶臭、皮肉毛发焦糊的焦臭味、湿冷岩石的土腥气、汗水的酸馊味、内脏破裂流出的腥臊气……

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属于战场炼狱的特有气息,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粘附在每个人的皮肤上,钻进肺腑里,熏得人头昏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冰冷的涧水不时被激战溅起,混合着温热的血液,泼洒在士兵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与铠甲内的冷汗交织,让人如坠冰窟。

脚下的乱石湿滑无比,沾满了粘稠的血泥、踩烂的内脏碎块和滑腻的肠子。

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刺激着喉咙和眼睛,引发阵阵剧烈的咳嗽和止不住的泪水。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带来一阵阵心悸和持续的耳鸣,让许多士兵头晕目眩。

极致的恐惧和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颤抖,控制着每一个还活着的人的身体。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死亡的威胁又让他们不得不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韩休琳横刀立马,站在亲兵用生命和钢铁组成的堡垒核心之中。

脸上、铠甲上沾满了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虬髯纠结在一起,滴落着暗红的血珠。

他手中的横刀,刀尖兀自滴着血。

他仰头看向那一线惨白天光下刺眼的龙武军旗,眼中再无半分侥幸和犹豫,只剩下最纯粹的、野兽般的凶狠与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命运嘲弄的疯狂。

他知道,自己已落入郭子仪精心编织的绝杀之网,深陷死地。但他韩休琳,从来不是引颈就戮的羔羊!他是北地的狼王!就算死,也要崩掉敌人满口牙,咬断敌人的喉咙!

涧底的厮杀,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每一寸土地都在争夺,每一声呐喊都带着绝望的疯狂。

龙武军占据地利和先机,步步紧逼;幽州军困兽犹斗,爆发着最后的凶性。赵五的敢死队还在岩壁上攀爬,每一刻都有人坠落。

李国臣的铁骑在狭窄地域的冲击力开始减弱,陷入了与幽州步卒的惨烈肉搏。

“郭子仪!老匹夫!想要老子的命?拿你的人头来换!杀——!!!”

韩休琳的嘶吼如同被逼至绝境的受伤猛虎,带着撕裂喉咙的血腥气,轰然炸响在黄尖涧这片狭窄的死亡峡谷。

这声咆哮不是命令,而是绝望与疯狂彻底点燃的引信,引爆了这片早已被鲜血浸透、尸体填塞的土地上最后也是最惨烈的杀戮狂潮。

声浪撞击在两侧陡峭、怪石嶙峋的崖壁上,激起沉闷的回响,仿佛整座山涧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肉磨盘而颤抖。

困兽犹斗,其势更凶!决定北疆命运的最后绞杀,就在这绝望的咆哮声中,轰然爆发!

“轰隆——!!!”

仿佛天塌地陷!大地在无数铁蹄的疯狂践踏下痛苦呻吟。

李国臣一马当先,猩红的帅旗在他身后猎猎狂舞,如同指引死亡的血色彗星。

整整一万龙武军团最精锐的铁骑,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挟裹着从山坡顶端俯冲而下的万钧之势,以最狂暴的姿态,狠狠撞入了韩休琳中军一片混乱的铁骑阵列之中!

撞击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刹。

前排那些试图结阵抵抗的幽州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抡中。

战马悲鸣着四蹄离地,沉重的躯体在空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马背上的骑士更是如同断线的破败木偶,被巨大的动能抛飞出去。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密集响起,如同无数枯枝在巨力下同时折断,清脆得令人齿冷!

沉重的铁蹄随即无情落下,践踏在倒地的士兵和垂死挣扎的马匹身上,沉闷的“噗嗤”声和筋断骨折的脆响交织在一起,血肉在铁蹄下飞溅,瞬间将涧底的乱石和泥泞染成一片刺目的酱红。

“龙武——破阵!”李国臣的怒吼如同撕裂乌云的雷霆,压过了一切喧嚣。

他手中的丈八破甲锥枪化作一道死亡的寒芒,闪电般刺出!

目标直指一名试图稳住阵脚、声嘶力竭呼喝的幽州重甲步军校尉。

那校尉身披两层厚重的精铁札甲,在混乱中竭力组织盾墙,脸上混杂着恐惧与凶狠。

“嗤啦——!”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骤然爆发!幽州军引以为傲的铁甲,在灌钢破甲锥面前,竟脆弱得如同劣质的硬纸板!

锥枪的狭长三棱枪头带着无匹的穿透力,轻易贯穿了外层胸甲,又如同热刀切入牛油般穿透了内层的链环,瞬间透背而出!

枪身血槽在巨大的压力下瞬间放空,一股滚烫的血箭从校尉后背激射而出,喷溅在身后士兵惊恐扭曲的脸上。

李国臣手腕猛地一抖,借着战马狂猛的冲势,竟将那沉重的尸体连同破碎的甲胄高高挑起,如同挥舞一面恐怖血腥的人旗,狠狠甩向侧面蜂拥扑来的敌兵!

“砰!”沉闷的撞击声中,尸体砸落,瞬间扫倒一片,引起更大的混乱和惊叫。

“杀!”三千铁骑紧随李国臣,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被激活。他们沉默着,唯有灌钢锥枪组成的死亡森林向前冷酷平推,枪尖闪烁着地狱的寒光。

沉重的马蹄踏着血肉泥泞,发出令人心悸的黏腻声响。

“噗嗤!”“咔嚓!”“呃啊——!”

灌钢枪头无坚不摧的神话在血肉战场上得到了最残酷的验证。

一小队幽州重甲步卒刚刚勉强竖起蒙着牛皮的硬木盾牌,试图结阵阻挡这股钢铁洪流。

然而,在俯冲铁骑携带的恐怖动能和破甲锥枪无与伦比的锋芒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可笑。

坚固的盾牌被轻易洞穿、撕裂!木屑混合着持盾士兵的手臂碎骨四处飞溅。

精良的铁札甲如同薄纸,长矛的木杆在碰撞瞬间便被折断!锥枪刺入人体,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血槽瞬间将生命抽空,中枪者往往连最后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颓然倒地,眼神迅速涣散。

铁骑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条由残肢断臂、破碎的盾牌甲胄和滑腻内脏铺就的通道被硬生生犁开!后续的铁蹄毫不停歇地践踏而过,将一切踩踏成更加污秽不堪的肉泥。

涧底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内脏破裂的恶臭、金属摩擦的焦糊味以及汗水和恐惧的酸馊,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

韩休琳的瞳孔,在这一刻缩成了针尖。

他站在亲兵营用厚重塔盾组成的最后防线核心,玄色大氅的下摆早已被溅射的血污染成暗红。

透过盾牌狭窄的缝隙,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支猩红帅旗指引下、如同地狱熔岩般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

更看到了自己耗费无数钱粮心血打造、倚为干城的重甲步卒,在那诡异的三棱锥枪下,如同秋收时被镰刀割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彻底盖过了之前因郭子仪“背信弃义”而燃起的滔天暴怒。

那银亮的铠甲在昏暗的涧底反射着令人心寒的光,箭矢射在上面大多徒劳地滑开或弹落,只有极少数强弩能在极近距离造成些许伤害。

而那长枪…那根本不是战场该有的兵器!那是专门为收割重甲性命而生的恶魔之牙!

“那……那是什么甲?!那是什么枪?!”韩休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噬咬他强自镇定的心脏。

不良人那些语焉不详的探报碎片此刻在他脑中疯狂旋转——“朝廷新式铠甲”、“天工之城秘造”……却从未描述过如此颠覆认知、令人绝望的实战效果!

这简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杀戮兵器!他眼睁睁看着那道钢铁洪流,目标明确得令人心胆俱裂,无视了两侧幽州军的疯狂纠缠和撕咬,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油脂,笔直地、无可阻挡地朝着他帅旗所在的核心区域冲来!

速度之快,杀伐之烈,远超他最坏的预估!

“挡住!给我不惜一切代价挡住那支骑兵!砍马腿!把他们拖下来!用命填也要填住!”韩休琳的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嘶鸣。

他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百炼横刀,刀尖直指李国臣冲锋的方向,面容扭曲狰狞,虬髯根根戟张,“亲兵营!右营!围上去!围死他们!后退者,斩立决!株连全队!”

他身边的亲卫统领立刻嘶吼着重复命令,督战队手中染血的横刀闪烁着寒光。

命令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五千最精锐、装备最精良的亲兵死士,眼中闪烁着对死亡和军法的双重恐惧,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附近被督战队驱赶着、同样被逼入绝境激起最后凶性的右营残部,也如同被激怒的鬣狗群,红着眼珠扑向李国臣那锐不可当的锋矢阵!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的屏障,一旦被突破,大帅身死,全军皆亡!

真正的血肉磨盘,开始了!

龙武军团钢铁骑兵们的灌钢鱼鳞甲防御惊人,但并非绝对无敌。面对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的、悍不畏死的敌人,攻击来自所有刁钻致命的角度。

一名铁骑都尉正奋力将长枪从一名敌兵胸腔拔出,带出一蓬血雨。

侧面,一把沉重的战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砸在他的肩甲上!

“铛——!”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灌钢甲片发出刺耳的呻吟,向内深深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弧度。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攻城锤砸中,透过坚韧的钢片和内衬丝绸传递进来。

都尉半边身子瞬间麻木,眼前一黑,喉头猛地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溅射在冰冷的面甲内侧,视野顿时一片猩红!

他甚至来不及痛哼,几把弯刀已经带着森冷的寒光,如同毒蛇般从下方刺向他战马相对薄弱的腹部和腿部甲胄的连接处!

“呃啊!”另一名钢铁骑兵都头座下的战马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