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最原始、最赤裸的杀戮本能(第3页)
数根从侧面阴影里刺出的长矛,带着幽州兵绝望的嘶吼,狠狠捅进了战马相对缺乏防护的胸腹!
滚烫的马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战马轰然倒地,将猝不及防的骑士狠狠摔在冰冷泥泞混杂着内脏的地面上。
骑士刚奋力挥枪扫开两名扑上来试图补刀的敌兵,侧面又一把沉重的双手重剑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狠狠劈向他因摔倒而暴露的头盔侧面!
“咔嚓!”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精钢打造的头盔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豁口!
红的鲜血、白的脑浆瞬间混合着金属碎片迸溅而出!那都头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倒,头盔下仅剩的一只眼睛圆睁着,凝固着最后的惊愕与不甘。
“保护将军!锥形阵!不要停!向前!目标帅旗!”李国臣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在混乱的杀戮场中反复回荡。
他手中的破甲锥枪舞动如狂风暴雪中的风车,每一次突刺都精准地带走一条亡魂,每一次格挡都震得手臂发麻,虎口早已崩裂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水,染红了冰冷的枪杆。
他亲眼看着身边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一个个在浴血奋战中倒下。
一名忠心耿耿的校尉,为了替他格开侧面刺来的致命一矛,被另一名幽州悍卒抓住破绽,用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砸中了胸膛!即使有灌钢甲保护,那沛然巨力也瞬间震碎了他的内脏,校尉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眼神迅速黯淡,从马背上栽落。
冲锋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灌钢甲提供了强大防护,却也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战马在乱石、泥泞和层层叠叠、滑腻不堪的尸体堆中艰难跋涉,每一次迈步都耗费巨大的体力,口鼻喷出的白沫浓稠如浆,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破甲锥枪虽然锋利无匹,但每一次刺穿厚重的铁札甲都需要骑士们倾注巨大的力量,连续不断的刺杀让他们的双臂如同灌满了铅水,酸麻颤抖,每一次举起都变得异常艰难。
伤亡数字在直线上升!铁骑锋锐的矢锋,在血肉的磨盘中被一点点消耗、磨钝!
韩休琳看着那支猩红的洪流速度明显减缓,如同陷入粘稠泥沼的猛兽,在重重围困中艰难地跋涉、挣扎,眼中爆发出绝境中看到一丝渺茫生机的凶光!
一丝扭曲的兴奋爬上他铁青的脸庞,那是赌徒在输光一切前瞥见翻盘希望时的疯狂。
“好!好!他们冲不动了!郭子仪的老本也就这点!”韩休琳脸上的恐惧被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取代,他挥舞着横刀,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儿郎们!他们甲厚枪利又如何?他们人少!力竭了!给老子缠住!耗死他们!赵五!你他娘的再快点!弩阵!拔掉弩阵!拔掉弩阵老子赏你万金、封你将军!”
他再次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向东侧崖壁。
那里,赵五率领的数百敢死队,如同攀附在绝壁上的蚂蚁,已经浴血攀爬至三分之二的高度。
他们顶着仆固怀恩弩手更加密集、如同飞蝗般的攒射,以及不断滚落、带着呼啸风声的巨大擂石,亡命地向上突击。
每一刻都有人中箭,惨叫着从高空坠落,砸在涧底的乱石堆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或被滚石砸中,化作崖壁上飞溅的一抹刺目猩红。
崖壁早已被层层叠叠的鲜血染成了暗褐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只要能拔掉那该死的弩阵,头顶的死亡之雨停止,压力就能减轻大半,或许…或许就能翻盘!
然而,李国臣的目标从未改变!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溅满血污和脑浆的面甲缝隙,死死锁定着那面在混乱人潮中依旧顽强矗立的“韩”字帅旗,锁定着旗下那个玄色大氅、如同困兽般焦躁的身影!
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刷着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仿佛都在呻吟,但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炽热的意志在灵魂深处熊熊燃烧,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损耗。
“弟兄们!目标——韩贼帅旗!随我——凿穿!”李国臣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撼动山岳的决绝!
他猛地一夹马腹,座下那匹神骏的青海骢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燃烧的意志,发出一声震裂云霄的长嘶,爆发出生命最后的潜能,四蹄猛蹬,硬生生撞飞两名挡路的敌兵,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他手中的破甲锥枪如同毒龙挣脱束缚,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化作一道死亡的寒光,直刺而出!
目标是一名试图组织防线、身着华丽山文甲的幽州牙将。那牙将正声嘶力竭地呼喝,试图稳住摇摇欲坠的阵脚。
“嗤啦——!”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再次成为死亡的序曲!
牙将引以为傲的山文重甲在灌钢破甲锥面前,如同精美的瓷器般脆弱不堪!锥枪轻易贯穿了护心镜,透背而出!
枪尖的血槽瞬间放空,牙将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死灰。
李国臣手腕猛地一抖,借着战马狂猛的冲势,竟将那沉重的尸体连同破碎的甲胄高高挑起,如同挥舞一面宣告胜利的恐怖人旗,狠狠甩向侧面涌来的敌兵!
“砰!”沉闷的撞击声中,尸体砸落,再次引起小范围的混乱和惊惶。
“凿穿!凿穿!”剩余的龙武铁骑,目睹主将如此神威,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滚烫的熔岩,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受伤却更加凶悍的狼群,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对牺牲袍泽的悲痛,都凝聚在李国臣枪尖所指——韩休琳帅旗所在的方向!
整支残存的铁骑,瞬间收束阵型,化作一根烧红到极致、凝聚了所有毁灭力量的钢钉,朝着最坚硬、最核心的那一点,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钉去!
灌钢锥枪那令人绝望的穿透力,在亲兵营仓促结成的最后一道密集盾墙上,得到了最残酷的验证!
面对这堵用生命和钢铁构筑的绝望之墙,铁骑们平端长枪,借助战马最后残存的、燃烧生命换来的冲力,如同决堤的熔岩,狠狠撞了上去!
“轰!咔嚓!噗嗤——!”
撞击的巨响如同山崩!灌钢锥枪的尖锐枪头在巨大的动能下,展现出了超越时代的恐怖威力!
它们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凝固的油脂,轻易撕裂了蒙着坚韧牛皮的硬木盾!枪身带着无匹的力量,洞穿盾牌后持盾士兵的身体,余势不减,甚至能带着血肉和碎骨,继续刺穿后面第二、第三人的胸膛!
坚固的盾墙瞬间被撕开数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缺口!战马沉重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入缺口,碗口大的马蹄疯狂践踏着脚下倒伏的躯体,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
骑士们手中的横刀左右劈砍,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缺口两侧涌上来的亲兵!
亲兵营用生命和忠诚构筑的严密圆阵,被硬生生、极其暴力地撕开了!如同精美的绸缎被蛮力扯碎!
韩休琳脸上那扭曲的兴奋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冰冷的、沉入深渊的绝望!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核心、最坚固、寄托着最后希望的最后一道防线,在那诡异的锥枪和对方玉石俱焚般的冲锋面前,如同朽木般被摧枯拉朽地破开!
那道猩红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浑身浴血(有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敌人的),银亮的灌钢鱼鳞甲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狰狞凹痕和深深嵌入的箭矢,甲片缝隙里塞满了碎肉和凝固的黑血。
但那双眼睛,透过沾满血污的面甲缝隙,依旧燃烧着冰冷刺骨、死死锁定猎物的火焰,直直地向他冲来!
距离,已不足五十步!
他甚至能看清李国臣面甲下那如同寒潭深渊般的冰冷眼神,以及那杆滴血的锥枪枪尖上,一点刺目的寒星!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杀了他!”韩休琳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尖锐得如同鬼嚎,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他身边的亲兵统领,一个沉默寡言却武艺高强、如同铁塔般的汉子,脸上带着必死的决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带着最后几十名最精锐的扈从,如同扑火的飞蛾,嚎叫着迎了上去,试图用血肉之躯组成最后的人墙,挡住这尊索命的杀神。
然而,一切都晚了!李国臣座下的青海骢,是郭子仪亲赐的河西汗血宝马,耐力与爆发力冠绝三军。
在撕开盾阵缺口的瞬间,这匹通灵的神驹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必杀的意志,爆发出生命最后全部的潜能!四蹄腾空,速度骤然提升到极限!
李国臣伏低身体,几乎与马颈平齐,身体与战马融为一体,化作了人骑合一的杀戮兵器。
他双手紧握那杆灌钢破甲锥枪,手臂的肌肉如同钢索般贲张,枪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动,化作一道死亡的直线!
无视了侧面劈砍来的刀剑(灌钢鱼鳞甲再次弹开了致命的攻击,只留下刺耳的金铁交鸣和飞溅的火星),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气势,撕裂空气,直刺韩休琳那玄色大氅下、剧烈起伏的心窝!
“韩休琳!头颅拿来——!”李国臣的怒吼,如同九天之上轰然劈落的惊雷,带着粉碎一切的意志,清晰地炸响在韩休琳的耳中,也传遍了这片小小的、被鲜血和死亡彻底笼罩的核心战场!
极致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冰针刺穿了韩休琳的骨髓,瞬间冻结了他的思维。
但这恐惧仅仅存在了一刹,便被求生的本能和枭雄骨子里那股凶戾到极致的悍勇彻底点燃、引爆!
他脸上的惊骇如同潮水般退去,虬髯根根倒竖,豹眼圆睁,血丝瞬间密布整个眼球,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股狂暴到极点的气势从他衰老却依旧雄壮的身躯中轰然爆发!
“想杀老子?下辈子吧!”韩休琳发出一声如同受伤洪荒巨兽般的咆哮,全身的气力瞬间压榨至巅峰,甚至不惜透支生命!
他猛地一勒缰绳,胯下那匹同样久经战阵的通灵乌骓马心有灵犀,瞬间人立而起!
同时,韩休琳双手紧握那柄饮血无数的百炼横刀,不再做任何格挡防御的姿态,而是用尽平生之力,将毕生刀法修为和凶悍意志凝聚于这一击!
刀身划破空气,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尖啸,迎着李国臣刺来的、那一点夺命的寒星,以攻对攻,一招力劈华山,带着开山裂石、同归于尽般的气势,刀光如匹练,狠狠劈向李国臣毫无防护的脖颈!完全是以命换命、玉石俱焚的打法!
这一刻,什么节度使的威仪,什么宏图霸业的野心,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最原始、最赤裸的杀戮本能——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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