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钢铁专营总司(第2页)
巨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交击之处。
只见那柄精铁打造、代表着当前大唐军中普遍装备水平的制式横刀,刀身中段赫然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足有半指深的巨大豁口!
一道狰狞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痕,从豁口处野蛮地延伸出去,几乎贯穿了半个刀身!
那扭曲断裂的金属茬口,在阳光下闪烁着绝望的惨白光芒。
而罗晓宁手中的钢刀,灰白色的刃口上,只是多了一道浅浅的、如同被砂纸磨过的白痕,不见丝毫卷曲、崩裂!刀身依旧笔直,散发着冰冷内敛的杀意!
“嘶…………”
这一次,殿内响起的不再是压抑的抽气,而是一片整齐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声音汇聚在一起,竟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气流漩涡!
所有武将,包括王忠嗣、郭千里、严庄、魏建东,几乎在同一时间,“噌”地一声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他们脸上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因极度的震撼而急剧收缩,死死地、贪婪地、如同饿狼看到血肉般锁定了托盘上那柄灰白色的钢刀!
那眼神里,燃烧的是对绝对力量的渴求,是对战场决胜之机的无限狂热!
王忠嗣动了!
这位威震天下、令胡虏闻风丧胆的军神,一步跨出,身形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沙场特有的血腥煞气,几乎是从罗晓宁手中“夺”过了那柄钢刀!
动作迅猛却不失沉稳。
当那冰冷坚硬的刀柄入手时,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沙场宿将,握刀的手指竟也因激动而出现了细微的颤抖!
他将刀高高举起,迎着从殿门和高窗斜射而入的、越来越明亮的晨光。
光线流淌在灰白色的刀身上,没有百炼花纹钢那种繁复华丽如云似水的纹路,只有一种均匀、致密、冷硬到极致的质感,如同最纯净的寒冰凝结而成。
这正是天工之城标志性的、代表着大规模生产能力的锻造特征——千刀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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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刀!”王忠嗣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沙哑、却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赞叹,如同猛虎的低吼。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说道:“陛下,可将河东兵器大匠师供奉的那把百炼刀‘破虏’取来一试!”
他特意强调了“百炼”二字,那是当前公认最顶尖的锻造工艺。
很快,两名侍卫吃力地抬着一柄长刀快步进殿。
此刀形制比制式横刀更长、更厚重,刀鞘华丽,镶嵌着宝石。
抽出刀身,寒光四溢,刀身上密布着层层叠叠、如同行云流水般的锻打花纹,正是百炼钢的典型特征。
这柄名为“破虏”的长刀,代表着当世除天工之城外的最高水准,是那位天下有名的兵器锻造大师费尽心血打造、献给皇帝的珍宝。
如今这位锻造大师已经凭此宝刀,成为了天工之城兵器作坊七品大匠。
王忠嗣示意一名身材最为魁梧雄壮的侍卫(正是之前的张彪)双手紧握“破虏”长刀,刀尖斜指地面,扎稳马步。
他自己则双手紧握灰白色的钢刀,沉腰坐马,一股如同实质般的磅礴气势骤然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沉重,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眼中再无他物,只剩下手中之刀和对面之刀,爆发出骇人的、足以撕裂一切的凛冽战意!
那是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的无敌气势!
大殿内瞬间落针可闻!死寂!连殿外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地聚焦在那即将碰撞的两点寒芒之上!
空气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滞,只有王忠嗣沉稳而悠长的呼吸声,如同战鼓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喝——啊!”王忠嗣吐气开声,如同平地惊雷!全身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灌注于双臂!
钢刀化作一道势不可挡、撕裂一切的灰白寒光!
刀锋破空,竟带起一阵短暂而凄厉的风雷尖啸!
第一刀,斜劈而下!
“当!!!”
火星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炸开!刺眼的光芒让近处的人下意识地闭眼!
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整个大殿都似乎晃了一晃!
张彪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在刀身上,双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出血,脚下“噔噔噔”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破虏”刀发出一声痛苦的嗡鸣。
王忠嗣毫不停歇!刀光回转,第二刀横斩!
“当!!!”
又是一声爆响!张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臂酸麻欲折,几乎握不住刀柄!
“破虏”刀身剧烈震颤。
第三刀!自下而上,撩击!
“当!!!”
张彪再也支撑不住,高大的身躯被巨力带得向后踉跄,差点摔倒!手中的“破虏”长刀几乎脱手飞出!
第四刀!力劈华山!
“当——嚓!”
这一次,在巨响之中夹杂了一丝令人心寒的碎裂声!
四刀过后,王忠嗣收刀而立,气息微喘,胸膛起伏,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燃烧着更加炽热、更加狂喜的火焰!
他手中的钢刀,灰白色的刃口上,清晰地留下了几道交错的、如同被猛兽抓挠过的白痕,但整体依旧笔直如初,寒光凛冽,杀气丝毫不减!
再看张彪手中那柄军器监引以为傲的百炼“破虏”长刀——刃口上赫然出现了四个深浅不一、如同被猛兽啃噬过的巨大豁口!
豁口周围是触目惊心的卷曲和数道延伸的裂纹!
整把刀身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弯曲变形!曾经华丽的花纹在断裂处显得支离破碎,宣告着它作为顶级兵器的尊严被彻底粉碎!
“神兵!此乃神兵利器!”王忠嗣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彻底变了调,带着一种近乎嘶吼的沙哑!
他双手将那柄灰白色的钢刀高高捧起,如同托举着帝国的未来,面向御座,单膝轰然跪地!
膝盖撞击金砖的声音清晰可闻!
“陛下!此刀坚韧无匹,锋锐绝伦!四刀碎百炼!若以此钢打造全军将士之刀枪甲胄,我军战力,必将突飞猛进,摧城拔寨如热刀切脂!野战无敌,攻坚无阻!臣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他洪亮的声音如同战鼓擂响,充满了对军力提升的狂喜和对未来战场横扫六合的绝对信心!
他仿佛已经看到千军万马手持此等钢刀,如墙而进,所向披靡的景象!
“大元帅所言极是!”郭千里激动得满面通红,一步抢出,声音因亢奋而微微发颤,“有此等神兵利器,我大唐铁骑陌刀,将如虎添翼!突厥狼骑?吐蕃坚城?契丹劲卒?皆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天下何人能挡我大唐兵锋?!”
他挥舞着手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征服欲望和军功渴望。
颜真卿、王维等文臣目睹此景,无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们虽不通武事,但百炼宝刀被四击而碎的景象,以及王忠嗣这等名将的狂喜宣言,让他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支即将装备神兵的军队意味着什么——那是开疆拓土、四夷宾服、国祚永昌的基石!
小主,
至于蜀地和江南伪朝,众人压根没有放在眼中。
众人齐齐躬身,声音洪亮,带着由衷的激动和自豪,汇成一股震撼殿宇的声浪:“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国之重器,实乃社稷之幸,苍生之福!天佑大唐!”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声在宏伟的宣政殿内回荡、碰撞,久久不息。
裴徽看着殿下群臣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模样,听着那发自肺腑的、蕴含着无限力量的山呼,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而笃定的笑容。
这结果,早在他力排众议、倾注海量资源支持天工之城时,就已在他预料之中。他微微抬手,动作从容而威严。
喧哗声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殿内再次恢复肃静,但空气中激荡的热血与震撼却久久不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御座之上,等待着帝国主宰对这件国之重器的定夺。
“此乃天工之城大匠及工部上下,历时一载,呕心沥血,百折不挠之功。”
裴徽的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定海神针,抚平了激荡的情绪,也定下了庄严的基调。“钢铁已成,其利在农,可丰仓廪,固国本;其锋在兵,可铸利器,扬国威。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凝重而锐利,“此物干系重大,国之命脉,神器之基,不可不慎,不可轻忽!”
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下,如同实质般掠过罗晓宁写满期待的脸,扫过元载那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眼眸,也扫过颜真卿、王维等人肃然的面容。
“罗卿。”裴徽点名。
“臣在!”罗晓宁精神一振,强压住内心的狂喜,上前一步,深深躬身。
“工部须即刻着手,会同天工之城大匠,于十日之内,拟定《钢铁及钢铁制品生产及管理条例》初稿,详定生产流程、匠籍管理、原料采买、品质检验、仓储运输、销售专营、保密防谍等诸项事宜。”
裴徽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此条例,乃我朝钢铁产业之基石,亦是未来一切运作之圭臬。务必周全、严谨、明晰,既要利于推广,更要严防泄密与流弊!初稿成后,速呈内阁及朕御览!”
“臣,遵旨!必当殚精竭虑,不负圣望!”罗晓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但回答得斩钉截铁。
陛下果然将此核心重任交给了工部!
这意味着技术主导权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一块巨大的石头似乎从心头落下。
然而,就在罗晓宁心头稍定之际,元载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无可挑剔的恭敬笑容,声音圆润而富有感染力,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容错辨的算计光芒:
“陛下圣明!钢铁之利,关乎国计民生,更系军国重器之根本,其生产、经营、调度、财计,实乃朝廷命脉所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臣细思之,如此要害之事,若仍依附于工部之下,恐权责混淆,事倍功半。”
“臣斗胆建言,当特设一‘钢铁专营总司’,独立于七部之外,直属中书门下(或陛下),统筹全国钢铁之生产规划、原料调配、专营定价、财税统管、军需分配等一切核心要务!”
“如此,方能权责明晰,令出一门,杜绝各部推诿扯皮,更可确保钢铁之巨利,涓滴归仓,尽入国库,以充国用!此司衙首任主官,责任重于泰山,非德才兼备、深孚众望且精于财计者不能胜任。”
“臣元载,深受皇恩,夙夜忧勤,愿为陛下分此忧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言辞恳切,姿态谦卑,却句句直指核心——设立独立高位机构,掌控钢铁命脉,尤其是那诱人的“巨利”和“财计”大权。
他强调“尽归国库”,暗示此机构将带来庞大财源,而“分忧”二字,更是将自己摆在了当仁不让的位置上。
罗晓宁心中警铃大作,暗骂一声“老狐狸,手伸得真长!”他几乎在元载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跨步出列,声音洪亮,带着特有的务实和据理力争:
“陛下!元相所言设立专营司衙确有必要,然‘独立于七部之外,直属中枢’,臣以为大为不妥!”
他毫不畏惧地迎向元载投来的、带着一丝冷意的目光。
“钢铁生产,技术为本!从矿藏勘探、高炉选址建造、匠师技艺传承、工艺流程优化、到新制品研发,哪一项不是深深植根于工部职司范畴?此乃工部之本分!”
“若将专营司衙独立于外,势必造成技术与经营脱节,叠床架屋,号令多门!技术改进需经营支持,经营决策又不懂技术根本,届时相互掣肘,推诿扯皮,效率何存?反误大事!”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坚定:“臣以为,专营司衙设于工部之下最为妥当!由工部直接管辖,专营其利,同时确保技术之精进与生产之顺畅,权责统一,事权集中!”
“如此方能令行禁止,上下一心,以最快的速度将钢铁之利转化为国力!此乃事半功倍之良策!恳请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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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字字铿锵,寸步不让,核心诉求无比明确:技术主导权,绝不能让渡给只懂财计的户部!
元载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张口欲辩,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陛下!罗尚书此言差矣!技术固然重要,然统筹调配、财税管理、国策施行,更是重中之重!独立设衙,正是为了……”
裴徽目光如电,在元载和罗晓宁脸上飞速扫过,瞬间便洞悉了两人言辞交锋背后最核心的诉求——元载意在掌控钢铁带来的庞大财权和国家经济命脉的更大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