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1章 尸易无限(196)
吴贤接过快递,分量不轻,拆开外层的纸箱,里面是个裹满气泡膜的物件。小心翼翼地剥掉气泡膜,一只青花大盘露了出来——盘口直径约三十厘米,盘心绘着缠枝莲纹,花瓣饱满,青花发色浓艳,底足有“大清康熙年制”的六字楷书款。“这盘的画风很像康熙时期的‘官窑’风格,但得仔细看看胎釉和款识。”吴贤拿出放大镜,凑近盘底观察,底足的“火石红”自然分布,没有人工涂抹的痕迹,胎体细密,叩击时声音清脆,“看这胎釉和款识,像是康熙中期的民窑精品,不过寄件人艾力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寄个瓷器给我?”
正疑惑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个新疆号码。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口音的汉语声音:“吴老师,您好!我是艾力,在和田做玉石生意。前阵子听朋友说您在做公益鉴宝,还帮很多人保护文物,我家里有个祖传的大盘子,最近总有人上门想高价买,我怕卖亏了,也怕买到假货的人受骗,就想寄给您帮忙看看。”
“艾力先生,您这大盘是康熙中期的青花缠枝莲纹盘,民窑里的精品,市场价值不低。”吴贤对着电话说,“不过这么贵重的文物,您直接寄过来太冒险了,万一运输途中损坏就可惜了。您要是方便,能不能来北京一趟?或者我找新疆当地的文物专家去您那里看看?”
艾力沉默了片刻,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吴老师,我最近走不开,要照看店里的生意。其实……这盘子还有个奇怪的地方,盘底的款识但看不清楚是什么。”
吴贤心里一动——康熙瓷器的款识很少有“款下藏款”的情况,难道这盘子还有特殊来历?“艾力先生,您能不能用手机拍几张盘底的特写,尤其是款识周围的区域,尽量拍清晰一点,我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挂了电话没多久,艾力就发来一组照片。吴贤将照片放大,在“大清康熙年制”款识的下方,果然能看到淡淡的印记,像是用极细的笔写的小字。他把照片发给故宫博物院的瓷器专家张教授,附带说明情况:“张老师,您帮看看这康熙青花盘的款识,
张教授很快回复:“从照片看,这盘的胎釉和青花确实是康熙中期特征,隐藏的字迹可能是‘堂名款’或‘私家款’——康熙时期有些官宦或富商,会在定制瓷器的底款下加刻自家堂号,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你最好让寄件人提供更多盘子的细节,比如盘沿有没有细微的磕碰,青花有没有晕散,我再进一步判断。”
吴贤立刻给艾力回电话,详细询问盘子的细节。艾力回忆道:“盘沿左边有个小缺口,是我爷爷年轻时不小心摔的,青花颜色在阳光下看,有些地方会泛出一点紫色,我小时候总觉得像葡萄的颜色。”
“泛紫的青花?那可能是用了‘浙料’中的‘紫料’,康熙中期民窑精品常用这种料。”吴贤心里有了谱,“艾力先生,您这盘子不仅是真品,还有可能是当年某个大家族的定制款,价值比普通民窑盘高不少。您要是不想卖,最好找个专业的展柜存放,避免阳光直射和潮湿环境;要是想出手,一定要通过正规的拍卖渠道,防止被骗。”
艾力在电话里松了口气:“太感谢您了,吴老师!我本来还担心是假货,现在放心了。我不想卖,这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她说这盘子是当年她爷爷从内地带来的,让我们一直传下去。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去北京拜访您,顺便再请您看看家里其他的老物件。”
挂了电话,吴贤刚把青花盘放进锦盒,李响又发来微信,这次附带了一段视频——视频里,考古队员正在清理钱币窖藏,张教授拿着一枚五铢钱,对着镜头讲解:“这枚钱的边缘有特殊的记号,应该是当时官府铸造的‘军用钱’,结合之前出土的竹简记载,这里很可能是汉代驻守栈道的军队存放军饷的地方!”
吴贤看得心头一热,立刻回复:“我这周末就过去,正好最近没什么急事,能帮着整理整理钱币的资料。”
周末一早,吴贤就驱车赶往秦岭。抵达考古现场时,李响和张教授正在临时帐篷里整理钱币。帐篷里的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考古盒,每个盒子里都分类放着不同品相的五铢钱。“吴老师,你来得正好!”张教授拿起一枚钱币,递给吴贤,“你看这钱的背面,有个‘上’字记号,我们已经清理出两百多枚带记号的钱,应该是同一批次铸造的军饷。”
吴贤接过钱币,锈迹下的“上”字清晰可见:“汉代的军用钱确实会做记号,方便管理和核对。之前竹简里提到赵信校尉手下有两百多名士兵,这些钱的数量刚好能对应上士兵的军饷,说明这里就是当年的军饷窖藏。”
李响兴奋地说:“我们还在窖藏旁边发现了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一些谷物的残粒,考古队的专家说,这可能是士兵们储存的粮食,结合之前的驿站遗址,这里当年应该是个重要的军事补给点。”
接下来的几天,吴贤跟着张教授和考古队员一起,对出土的五铢钱进行分类和记录。每一枚钱币都要测量直径、厚度,记录锈迹的分布和记号的位置,还要拍照存档。虽然工作繁琐,但吴贤乐在其中——这些看似普通的钱币,是汉代士兵生活的直接见证,每一枚都承载着千年前的历史记忆。
这天下午,吴贤在整理一枚破损的五铢钱时,突然发现钱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刻痕,像是人为刻画的符号。他立刻叫来张教授:“张老师,您看这枚钱的边缘,有个类似‘木’字的符号,会不会是士兵自己刻的标记?”
张教授接过钱币,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很有可能!汉代士兵常把自己的籍贯或姓氏刻在钱币上,方便辨认。我们之前清理的钱币里,也有几枚带刻痕的,只是符号不一样,这说明这些士兵来自不同的地方,汇聚在这里驻守栈道。”
就在这时,考古队的王队长匆匆走进帐篷:“张教授,吴老师,我们在驿站遗址的东侧又有新发现——一处疑似汉代的马厩遗址,里面有不少马骨和马具残件!”
几人立刻赶到马厩遗址——遗址面积约五十平方米,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马骨,还有残破的马鞍、马镫残片,角落里还埋着一个陶罐,里面装着一些干草的残屑。“从马骨的数量和马具的规格来看,这里应该是驿站的官方马厩,专门为往来的官员和军队提供马匹。”王队长指着马骨说,“这些马骨的年代和驿站遗址、钱币窖藏的年代一致,进一步证明这里是汉代蜀道栈道上的重要补给点。”
吴贤蹲在马具残片旁,拿起一块青铜马镫的碎片:“这马镫的形制是汉代典型的‘单镫’,虽然简单,但对骑兵作战很重要。结合之前出土的青铜剑和竹简记载,这里不仅有步兵驻守,还有骑兵巡逻,军事防御体系很完善。”
接下来的一周,考古队在马厩遗址周围又清理出不少文物——有铜箭镞、铁刀、陶壶,还有几枚刻有文字的木简,上面记录着马匹的数量和喂养情况。“这些木简虽然残缺,但能看出‘驿马十匹’‘每日粟米二石’等字样,说明当时驿站对马匹的管理很规范。”张教授拿着木简,兴奋地说,“现在我们有了栈道、驿站、墓葬、钱币窖藏和马厩,汉代蜀道的军事和交通体系已经基本清晰了,这对研究汉代边疆防御和交通史太重要了!”
吴贤看着眼前忙碌的考古队员,心里满是感慨。从最初艾力寄来的康熙青花盘,到秦岭的汉代遗址群,每一件文物、每一处遗址,都是历史的拼图,只有将这些拼图一块块拼接起来,才能还原出真实的历史图景。
离开秦岭前,李响拉着吴贤的手说:“哥,张教授说等这次考古发掘结束,要把所有发现整理成报告,还想邀请你一起写其中的文物鉴定部分。以后要是有新的遗址发现,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一定!”吴贤笑着点头,“你们要是需要文物鉴定方面的帮助,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驱车返回北京的路上,吴贤的手机响了,是国家博物馆的老周打来的:“小吴,陈立东捐赠的那匹唐代三彩马,最近在‘唐代三彩文化特展’上特别受欢迎,很多观众都问能不能多展出一段时间。还有,之前修复的那批汉代竹简,解读工作有了新进展,里面提到了‘蜀道粮草运输’的细节,正好能和你在秦岭发现的钱币窖藏对应上,你有空来博物馆咱们聊聊?”
“太好了!我明天就过去。”吴贤挂了电话,踩下油门,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他想起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坚守文物的艾力、热衷探险的李响、慷慨捐赠的陈立东,还有无数默默付出的考古队员和志愿者。正是这些人的共同努力,才能让沉睡千年的文物重见天日,让珍贵的历史文化得以传承。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吴贤如约来到国家博物馆。老周早已在展厅门口等候,手里拿着一叠竹简照片:“你看这枚竹简,上面写着‘戍卒百人,月给五铢钱五千’,和你在秦岭发现的钱币数量刚好吻合,说明当时驻守栈道的士兵军饷标准是统一的。还有这枚,提到‘蜀地商人每季度经栈道运丝绸五十匹’,也印证了之前巴蜀图语玉牌的用途。”
吴贤接过照片,仔细看着上面的文字,心里豁然开朗:“这么一来,汉代蜀道的军事防御和商业贸易体系就完全串联起来了——士兵驻守栈道保障安全,商人通过栈道运输货物,驿站提供住宿和补给,墓葬和窖藏则记录了当时人们的生活和丧葬习俗。这些发现,比任何文献记载都更直观、更真实。”
两人在展厅里边走边聊,路过陈立东捐赠的三彩马时,正好遇到一群小学生在听讲解。孩子们围着三彩马,睁着好奇的眼睛,不停地提问:“老师,这匹马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有三种颜色?古代的人为什么要把它放进墓里?”
讲解员耐心地回答着孩子们的问题,吴贤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认真的神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文化传承不是一代人的事,需要让更多年轻人了解文物背后的历史,激发他们对传统文化的热爱。或许,这就是他坚持做公益鉴宝、参与文物保护的意义所在——不仅要守护文物,更要守护文化传承的火种。
离开博物馆时,吴贤收到了艾力发来的微信,附带一张照片——照片里,艾力的儿子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只康熙青花盘,旁边放着一个新的玻璃展柜。“吴老师,我给盘子买了个展柜,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让孩子从小就知道要保护文物。等他长大了,我还要把盘子传给她,让我们家的文物一直传下去。”
吴贤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拿出手机,给艾力回复:“这是最好的传承方式,让文物带着故事,一代代传下去。以后有任何文物方面的问题,随时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