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四海澄清(第2页)

周宝林捧着那封只有寥寥数语却重逾千钧的信,看着那份盖着水师总督鲜红大印的赦免文书,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他对着津门港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既是对余总督的感念,也是对儿子那未宣诸于口却深沉如海的愧疚与责任的无声回应。

官船缓缓驶离港口。周宝林坐在特意为他安排的、光线充足的上等舱室内,望着舷窗外越来越近的、阔别多年的吴州海岸线轮廓。泪水无声地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但那双曾经空洞绝望的眼眸深处,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生机。

他知道,自己背负的枷锁,终于被儿子的刚正与总督的明断所斩断。

周通站在码头的瞭望塔上,目送着那艘承载着父亲、也承载着自己复杂心绪的官船融入海天之际。海风吹拂着他冷硬的面容,心中那块巨石并未完全卸下,却已从纯粹的耻辱愤怒,转化为沉重的责任与必须践行的誓言。

家族的伤痕需要抚平,父亲的晚年需要安稳,而这一切安宁的根基——那支正在津门港日夜锤锻、桅杆如林的庞大舰队,正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待父亲安顿、家事稍定,他必将以更加决绝的姿态,投身余乐麾下。

青木正雄必除,四海务必澄清!唯有如此,那场发生在东麂岛战场上的父子悲剧,才永远不会在无数沿海百姓身上重演。

……

朔风卷过海州城头,刮起的沙砾打得人脸生疼。铅灰色的天穹沉甸甸地压下来,一直压到目力尽头。就在那灰暗的地平线上,乾朝的旌旗一片连着一片,蔓延不绝,像是翻滚的、带着铁锈味的乌云正缓缓逼近城郭。连绵数里的黑色营寨壁垒森严,如同巨兽蛰伏的脊背。更近些,那些庞大的攻城楼车、狰狞的云梯、沉默的投石机,在冬日吝啬的残光下反射着金属的冷硬,如同钢铁铸就的獠牙,闪烁着令人齿寒的幽光。

沉闷的轰隆声,一下,又一下。不再是天边的闷雷,它清晰地从脚下传来,震得青砖城垛上的碎石簌簌滚落。每一次巨响,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城头每一个士卒紧绷的脊梁上。乾军的先锋壁垒,那一片黑压压的死亡阴影,已近得能望见营门处旗幡的猎猎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