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这堵墙在他的想象中轰然坍塌(第2页)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那些碎片化的、充满恐惧的记忆,“王德海……也是老陈让我找的。
他通过加密软件发来指令,说需要一个信得过、又不起眼的人来负责走账。事成之后,老陈会通过我给王德海一笔报酬,并且安排他去外地躲起来。那个建材店,其实就是个幌子,一个专门用来洗钱的壳子……”
在吐露出“老陈”这个代号后,刘建军仿佛打开了一个泄洪的闸口,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恐惧和秘密开始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他的语速时快时慢,毫无逻辑,更像是在呓语,试图将那些恐怖的记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赵承平没有打断他,只是耐心地听着,同时用眼神示意小张,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关键词都记录下来。
“……还有,”刘建军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那是极度恐惧和一丝想要彻底解脱的疯狂混合体,“就在前不久,大概……大概半个月前,老陈又给了我一个任务,一个……一个要命的任务。”
他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发出“咕”的一声响。
“他让我……帮忙转一笔钱。”刘建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隔墙有耳,“一笔……很大很大,大到我晚上睡不着觉的钱。”
提到这件事,刘建军的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接到指令的深夜,那个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耳边清晰地回响:
“他说,这笔钱是从一个什么……‘新城区绿化升级项目’里‘借’出来的。”刘建军努力地回忆着,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从自家菜园里拔根葱一样。但我不是傻子!‘项目’!‘借’!那他妈就是公款!是挪用公款!”
他激动地挥了一下手,手铐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哐当”声,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立刻又缩了回去。
“我问他具体怎么回事,想知道里面到底有多深的水。可他……他只是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刘建军模仿着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音调变得尖利而诡异,“‘刘建军,你只需要知道,钱从哪里进,到哪里出。多余的事情,知道了对你没好处,只会让你死得更快。’……就是这句话,让我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
赵承平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钱是怎么流转的?你知道具体的账户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敢知道!”刘建军几乎是吼了出来,随即又颓然地低下头,“老陈做的天衣无缝。他给了我五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和授权书,让我去不同的银行开了五个临时账户。然后,一笔巨款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被拆分成几十甚至上百笔,像下雨一样打进这些账户里。我的任务,就是在钱到账后的半小时内,立刻通过网银,把它们再拆分,转到另外几十个他给我的外地账户里去。那些账户……户主的名字五花八门,有贸易公司,有个人,分布在全国好几个省份。整个过程,就像一场设定好程序的流水线作业,我只是那个按下按钮的木偶。”
他的描述,让在场的警察都感到一阵心寒。这是一个何等精密、何等庞大的洗钱网络!
“最后一次联系他,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赵承平追问道,这是目前最关键的线索。
“三天前。就是我被抓的前一天晚上。”刘建军的脸上露出了彻底的绝望和死寂,“他不用电话了。他让我下载一个国外的加密聊天软件,叫‘密语’(whisperkey)。界面是全英文的,图标是个黑色的钥匙。他给我一个临时账号,是一长串毫无规律的字母和数字,告诉我上线时间。我们聊了不到五分钟,他确认最后一笔钱已经‘清洗’干净,然后……然后那个账号就再也无法登录了。
刘建军的话音刚落,整个审讯室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那个名为“密语”的软件,以及那个幽灵般的“老陈”,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赵承平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短号。他的语气冷静、简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老张,是我,赵承平。你立刻带人去技术科,查一个叫‘密语’的境外加密聊天软件。对,黑色钥匙图标。把刘建军的手机拿过去,看看能不能从底层数据里恢复出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是一个破碎的id、一个缓存的ip地址都行。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我们必须尝试,立刻执行!”
挂断电话,他锐利的目光再次锁定在已经瘫软如泥的刘建军身上。此刻的刘建军,就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皮囊,呆呆地看着赵承平雷厉风行的动作。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唯一的生机,就寄托在自己所交代信息的价值上。
“刘建军,”赵承平的声音重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这次,他的语气里少了几分压迫,多了几分引导,“你刚才说老陈是个幽灵。但幽灵也需要地方落脚,也需要留下痕迹。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个软件,他还有没有别的据点?或者,除了通过李强传话,他还有没有别的联络方式或者联络人?任何一个细节,无论你觉得多么微不足道,现在都可能成为你‘立功’的关键。”
“立功”两个字,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刘建军几乎枯竭的神经。他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求生的光芒。他垂着头,紧锁着眉头,大脑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记忆的废墟中艰难地搜寻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有墙上的钟表在单调地“滴答”作响。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从不让我知道这些……我就是一个……一个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