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三日后，负责调查的周管家佝偻着背来复命，手中的账簿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小姐，柴房四周都查遍了，只找到些烧焦的木梁......"他声音越来越小，在东方婉儿沉静的目光下几乎要缩成一团。东方婉儿望着窗外的雨帘，忽然轻笑出声，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飞走："劳烦周叔了，且先回去歇着吧。"

果然，暴风雨来得比预想中更快。第五日清晨，老夫人院子里的梧桐树上，乌鸦发出刺耳的啼叫。当青黛面色惨白地跑来通报时，东方婉儿正在临摹《女史箴图》，笔尖悬在宣纸上，墨滴晕染出一朵小小的乌云。"老夫人...老夫人传您即刻过去，说在您房里搜出了火折子......"

穿过九曲回廊时，东方婉儿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从雕花窗后射来。丫鬟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混着雨声，像毒蛇吐着信子。老夫人的院子里，东方明珠正倚在老夫人身侧，手中的绢帕掩着嘴角，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匕首。案几上，那枚黄铜火折子泛着冷光，边缘还沾着可疑的焦黑痕迹。

"东方婉儿，你还有何话说？"老夫人的声音比寒冬的井水更冷，佛珠在她指间碾得咯咯作响。东方婉儿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从袖中取出一叠泛黄的信纸，每一张都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请老夫人先过目这些。"

烛光下，信纸上的字迹渐渐显形。那是东方明珠与外姓商人来往的密信，详细记录着如何转移东方家的田契商铺，甚至还有勾结山贼的谋划。老夫人的手开始颤抖，佛珠"哗啦"一声散落在青砖上，滚得到处都是。东方明珠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瘫倒在地，发髻散落，珠翠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东方明珠，你还有何话说？"老夫人的怒吼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东方婉儿望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却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雨越下越大，屋檐上的雨水汇成瀑布，倒像是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她知道，这场宅斗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惊涛骇浪，或许才刚刚开始。

暮色如血般浸染着东方府的朱红廊柱，雕花窗棂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似是也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叹息。就在众人被眼前变故惊得呆若木鸡，空气仿佛凝固之时，老夫人身侧那位素来沉稳的大丫鬟翠玉，此刻却脚步凌乱、神色慌张地匆匆上前。她半弯着腰，将嘴唇几乎贴到老夫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老夫人原本松弛的面皮骤然绷紧，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快速转动，脸上的皱纹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揉皱的纸，青一阵白一阵。不过，多年执掌家族大权的威严让她很快镇定下来，强撑着挺直脊背，声音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依然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先将东方明珠押下去，此事稍后再议。”

人群中，东方婉儿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作为东方家最不受宠的庶女，她太明白老夫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背后藏着多少算计。自小在这深宅大院里摸爬滚打，她早已练就了敏锐的直觉，心中一凛，知道这场看似简单的纷争，实则暗潮汹涌，绝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身着墨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官吏大步走进来，官服上的补子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手中的公文被攥得紧紧的，纸张边缘都有些发皱。他站定后，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朗声道：“东方家主，有人递状纸控告东方婉儿纵火烧毁柴房，意图谋害家人。本官奉县令之命，现要将她带回衙门审问。”

东方婉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这拙劣的栽赃手段，背后定是有人精心策划。她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老夫人，却见老夫人轻咳一声，慢悠悠地端起茶盏，低头吹着浮在表面的茶叶，故意避开了她的目光。东方婉儿心中了然，攥紧了衣袖下的拳头，很快又松开。她挺直脊背，神态镇定自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着官差走出了这座她生活多年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