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小集毛毛小溪

第193章 骨笛(第3页)

 老馆长捡起骨笛,手指刚碰到笛身,突然“哎哟”一声扔在地上。他的手指被划破了,血珠滴在笛身上,竟顺着那些花纹渗了进去,像被海绵吸走了一样。 

 “这不是普通骨头做的,”老馆长脸色煞白,声音都在抖,“是……是人骨,还得是处子的腿骨,你看这弧度,正好是膝盖往下的位置。” 

 火把“噼啪”响了一声,火星落在地上,瞬间被风吹灭。老根举着松明往山缝里照,火光只能照亮半尺远的地方,再往里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快……快把它埋了!”老根的婆娘哭喊着,抓起身旁的石头就往骨笛上砸。 

 “别碰!”老馆长拦住她,从背包里掏出块红布,小心翼翼地把骨笛包起来,“这东西有怨气,得用红布镇着。” 

 那天夜里,我们把骨笛埋回了山缝,又搬了几块大石头把缝口封死。老根还杀了只公鸡,把血泼在石头上,说能辟邪。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就在那片黑暗里,睁着眼睛。 

 回县城的路上,老馆长一首沉默着。快到文化馆时,他突然说:“我知道义和班的事了。” 

 他说,民国二十六年,义和班在麻黄梁演出,班主的女儿翠喜红得发紫,被当地的劣绅王老虎看上了,要强娶做妾。戏班的人不愿意,夜里收拾东西带着翠喜逃跑,却被王老虎的人追上,躲进了那道山缝。 

 “王老虎没让人进山缝,”老馆长望着窗外的黄土坡,声音低沉,“他让人在缝口点了火,还架了柴,想把他们熏出来。结果火太大,山缝里又干燥,整个缝都烧

起来了,戏班的人没一个出来的。” 

 “那陈瞎子呢?”我问。 

 “陈瞎子年轻时,每次送货都绕远路去看翠喜唱戏,”老馆长叹了口气,“他藏在台下看,看了三年。那天夜里,他正好在附近送货,亲眼看见王老虎的人点火,还看见王老虎在火灭后,带着人挖开尸体,取走了翠喜头上的翡翠银簪——那是陈瞎子托人给翠喜打的,花光了他攒了五年的积蓄。” 

 “所以他的眼睛……” 

 “被王老虎的人挖了,”老馆长闭了闭眼,“王老虎怕他说出去,就把他扔在山里,没想到他命大,活了下来,还找回了那支骨笛——那是翠喜的腿骨,被大火烧得只剩下半截,他捡回去,打磨成了笛子。” 

 我突然想起陈瞎子吹笛时的样子,想起他抚摸银簪的温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 

 离开麻黄梁的那天,风特别大。车开过那道山缝时,我好像又听见了笛声,从石头后面飘出来,缠在车轮上,咿咿呀呀的,像哭又像笑。 

 老馆长突然说:“你看,那骨笛上的花纹,像不像戏文里的锁麟囊?” 

 我回头望,麻黄梁的山缝在夕阳下张着嘴,像个没牙的老人,在风里无声地唱着。后来听说,半年后有个放羊的老汉在山缝附近捡到过半枚翡翠,里面裹着点暗红的东西,像血,又像胭脂。 

 而那支被埋回山缝的骨笛,再也没人见过。只是每逢月圆夜,麻黄梁的风里,总还会飘来断断续续的笛声,缠缠绵绵的,像是有个姑娘在等着什么人,一等,就是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