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飞行的蒲公英(第2页)

 这时天文馆的观测台突然传来欢呼——“善意收集器”的屏幕上,从社区延伸出的金色线条已经绕了地球半圈,每条线的尽头都冒出了蒲公英田。讲解员转动旋钮时,穹顶的善星突然眨了眨眼,光环里的光斑开始往下掉,落在每个仰望星空的人手心里,化成颗颗带着温度的种子。卖气球的小贩推着车跑进来,指着气球上的玻璃珠笑:“你看,它们早把信送到啦”——玻璃珠里映着遥远的星系,某颗星星旁正飘着朵小小的蒲公英,绒毛上沾着点豆浆渍,和公交站台那株的一模一样。

 夜慢慢深了,公交站台的花丛里,新冒的绿芽正顶着光屑往上长。三花猫蜷在花丛中央打盹,尾巴尖偶尔扫过玻璃罐,罐里的光就轻轻晃一下,像在给没睡着的故事哼摇篮曲。远处的图书馆还亮着灯,老李正把《植物图鉴》放进书架,书页合上的瞬间,封面上的蒲公英突然掉了片绒毛,顺着窗缝飘出去,往月亮的方向飞——绒毛里裹着颗小小的星印,和五十年前卖豆浆的大婶保温桶上的星印,和现在孩子们手腕上的星印,一模一样。

 而地球的夜空中,那条连接善星的光带正越来越亮,蒲公英的绒毛在光带里慢慢漂,每个绒毛都裹着个社区的故事,裹着颗带着温度的糖,裹着片会写字的银杏叶。它们要往更远的地方去啦,要去给陌生的星球送暖,要去种新的善意,要让宇宙里的每个角落都知道:地球这颗星,是被无数细碎的暖烘亮的,就像现在公交站台的花丛那样,哪怕在夜里,也亮得软乎乎的,连风经过时,都带着点甜。

 地砖缝里的新芽轻轻抖了抖,好像在说:“别急呀,这故事还长着呢——等明天太阳出来,又该有新的光屑往泥土里钻啦。”

 宇宙之蒲公英

 星历3742年,“远航者七号”的传感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舰长凌夏猛地按住控制台,指节因用力泛白——屏幕上,原本空寂的柯伊伯带边缘,正飘着团半透明的光雾。光雾里裹着无数絮状的光点,像被宇宙风揉碎的星尘,却又比星尘多了种奇异的“活气”,正顺着飞船的航线慢悠悠地飘。

 “不是陨石,不是星云残片。”观测员阿澈的声音发颤,他调出光谱分析图,瞳孔骤然收缩,“舰长……这东西的频谱里,有碳基生命的波动。”

 凌夏的指尖悬在警报按钮上方,迟迟没按下去。她见过宇宙里最狰狞的硅基虫族,也碰过能吞噬能量的暗物质星云,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光雾里的絮状物正慢慢舒展,像地球上春天刚醒的蒲公英,只是每根绒毛尖都亮着针尖大的星芒,在绝对零度的真空里,竟泛着暖融融的光。

 “保持航线,降低航速。”凌夏最终收回了手,“放出探测无人机,别碰它。”

 无人机刚靠近光雾,絮状物突然有了反应。最外层的几根绒毛轻轻弯了弯,像在打量这个金属造物。阿澈紧张地攥着数据板,却见那些绒毛没发起攻击,反倒飘过来几根,轻轻蹭了蹭无人机的摄像头。屏幕上瞬间炸开片细碎的光斑——不是干扰信号,是段模糊的影像:蓝绿色的行星悬在星尘里,地表铺着大片金色的花田,花田里站着群穿白色长袍的人,正朝着天空挥手。

 “是……是宜居行星?”实习生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出生在空间站,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地面”。

 凌夏却盯着影像里的花田出神。那些花太像蒲公英了,只是花瓣是半透明的,风一吹,绒毛就带着光往天上飘,像无数细小的星船。影像只持续了三秒就散了,无人机传回的数据却让所有人倒吸口气——絮状物的核心,裹着块指甲盖大的金属片,上面刻着行扭曲的符号,翻译系统竟能识别:“善意会飘向需要的地方”。

 “这是……信标?”阿澈喃喃道。

 凌夏没说话。她摸出脖子上挂的旧吊坠——那是块磨得发亮的银杏木,是地球覆灭前,祖母塞给她的。吊坠突然发烫,贴在皮肤上像揣了颗小太阳。她抬头看向屏幕,光雾里的絮状物正集体转向“远航者七号”,绒毛尖的星芒连成片光带,像在指引方向。

 “跟上它。”凌夏突然开口。

 飞船跟着光雾飘了七天。第七天清晨,凌夏被一阵轻响惊醒。她走出休眠舱,看见主控室里飘着根蒲公英绒毛——比之前见过的都粗些,正悬在控制台上方,绒毛尖的星芒里,裹着段更清晰的影像。

 这次是片废墟。曾经的城市只剩下断壁残垣,却没人看见战争的痕迹,只有满地半透明的花瓣,像被风吹落的星壳。废墟中央站着个穿白袍的老人,手里举着朵快枯萎的蒲公英,对着天空轻声说:“当家园留不住种子,就让它们往宇宙飘吧……总有人需要暖。”

 影像消失时,金属片上的符号突然变亮。翻译系统弹出新的文字:“坐标已更新,目标:伽马星系第三行星。”

 伽马星系是片被遗忘的星域。百年前的星际战争让这里成了辐射区,没人敢靠近。但“远航者七号”靠近第三行星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行星的轨道上,飘着层淡金色的光膜,把辐射全挡在了外面。光膜上缀着无数蒲公英绒毛,正是柯伊伯带见过的那种。

 “大气成分正常,有液态水,还有……生命信号!”阿澈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飞船穿过光膜时,像钻进了温水里。地表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焦土,而是铺着大片绿色的草原,草原上散落着几十座圆顶小屋,烟囱里飘着白汽,像地球上的村庄。几个穿粗布衣服的孩子正追着蒲公英跑,看见“远航者七号”降落,不但没躲,反倒举着手里的绒毛围了过来。

 “你们是从星星上来的吗?”最小的孩子仰着头问,他手里的蒲公英绒毛突然亮了,映出凌夏脖子上的银杏吊坠,“和‘光婆婆’说的一样!”

 “光婆婆?”凌夏蹲下身。

 孩子指着远处的山岗:“她住在那边的花田里,说总有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回家。”

 山岗上确实有片花田。田里的蒲公英比影像里的更高大,花盘足有圆桌大,绒毛在风里飘成金色的雾。花田中央坐着个老妇人,穿的白袍和影像里的老人很像,只是更旧些,袖口磨出了毛边。她手里编着草绳,绳上串着颗颗光珠,正是之前见过的绒毛凝结成的。

 “你们终于来了。”老妇人抬起头,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子,“我等了快一百年啦。”

 她是“种子计划”的最后一个守护者。她的母星叫“蒲公英”,五百年前遭遇了恒星坍缩,来不及撤离的人把基因库和文明数据封进了蒲公英的种子里,让它们顺着宇宙风飘向各处——那些光雾里的絮状物,其实是种子的外壳,金属片是导航信标,而绒毛尖的星芒,是用母星核心的能量点燃的“暖源”。

 “伽马星系本来也是片死域。”老妇人摸了摸身边的蒲公英,“是第一批飘来的种子扎了根,用暖源净化了辐射,才慢慢有了活气。这些孩子……是种子里的基因库培育出的新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