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飞行的蒲公英(第3页)

 凌夏摸着发烫的银杏吊坠,突然明白了什么。地球覆灭前,也发射过无数“方舟”,却都没了音讯。祖母说过,方舟上除了人类基因,还带了地球的土壤和植物种子——说不定,也有蒲公英?

 “你们要带我们走吗?”孩子拉着凌夏的衣角问。

 凌夏看向花田。风一吹,无数绒毛往天上飘,像要往更远的星系去。老妇人笑着说:“不用带我们走呀。种子本来就该飘着,把暖带到需要的地方。你们看——”她指向宇宙深处,那里隐约能看见点点微光,“那些都是飘远的种子,说不定早就扎了根,等着新的人去发现呢。”

 当天晚上,“远航者七号”的船员帮着孩子们在花田边建了座小型观测站。凌夏把银杏吊坠埋在了蒲公英的根下,吊坠刚沾到泥土,就有新的绿芽冒了出来——是地球的银杏。

 离开时,无数蒲公英绒毛跟着飞船飘了很远。阿澈突然指着屏幕笑:“舰长你看!翻译系统又更新了!”

 金属片上的符号变成了新的文字:“当宇宙开满蒲公英,每个星系都是家园。”

 凌夏望着舷窗外的光雾,突然觉得,祖母说的“方舟”或许从没消失。它们只是变成了宇宙里的蒲公英,带着地球的暖,在某个陌生的星系扎了根,等着某天,被另一群寻路的人发现。而“远航者七号”的下一站,就是那些远处的微光——说不定,那里正有片新的花田,等着银杏的种子落下去呢。

 宇宙那么大,善意和暖从来不会真的消失。它们只是变成了蒲公英的模样,在风里飘啊飘,总有天会落在需要的地方,长出新的希望。就像伽马星系的这片草原,就像老妇人手里的光珠,就像孩子眼里亮闪闪的星子——都是宇宙写给生命的信,温柔又坚定。

 星历3742年秋,“远航者七号”的航线日志上多了串新坐标——那是老妇人用草绳光珠指给他们的方向,光珠在控制台的星图上滚过,留下道淡金色的轨迹,尽头悬着颗被星尘裹着的矮行星。

 “那里叫‘落绒星’。”老妇人送他们到花田边时,风正把蒲公英绒毛往飞船的舷窗上贴,“第一批飘过去的种子发了信号,说那边的土壤能养出会发光的草。”

 凌夏摸着舱壁上沾着的绒毛笑。离开伽马星系的前夜,孩子们往货舱里塞了半舱蒲公英种子,最小的那个还把颗光珠塞进她手里:“光珠会认路的,它知道哪里需要暖。”此刻光珠正悬在驾驶座旁,像颗会呼吸的小太阳,把仪表盘都映得暖融融的。

 飞船在星尘里飘了十二天。第十二天清晨,阿澈突然拍着观测屏喊:“舰长!你看地表!”

 屏幕上的落绒星根本不是“矮行星”该有的模样——本该荒芜的地表铺着层厚厚的“金绒”,近了才看清是成片的发光草,草叶尖垂着露珠似的光粒,风一吹就往天上飘,倒比伽马星系的蒲公英更像星尘。而草甸中央立着片奇怪的石阵,石块上刻着和“蒲公英”母星相似的符号,只是更粗糙些,像用手指蘸着岩浆画的。

 “生命信号很弱,但……是人类的波动!”小满调出探测数据时,声音都在颤。

 光珠突然往舱外飘,凌夏跟着它降落在石阵旁。刚走出气闸,就看见石缝里坐着个穿破旧宇航服的老人,头盔放在膝头,花白的头发上沾着草叶尖的光粒。他听见动静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

 “你们……是‘方舟三号’的人?”

 老人叫顾明,是地球“方舟计划”的幸存者。五十年前,他乘坐的方舟在跃迁时偏离航线,坠落在落绒星。同行的三十人里,最后只剩他一个。这些年他靠着飞船残骸里的物资活下来,没事就坐在石阵旁刻符号——刻的都是地球的事:黄河的浪,江南的雨,还有老家院子里那棵会结白果的银杏。

 “我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人了。”顾明摸着石阵上的符号笑,眼角的皱纹里落了两颗光粒,像含着星星,“前几年草甸里突然冒蒲公英,绒毛飘到石阵上就亮,我就知道……肯定有活气往这边飘。”

 凌夏从货舱里抱出颗蒲公英种子。种子刚碰到落绒星的土壤,就“啪”地裂开道缝,根须顺着石缝往里钻,转眼就冒了半人高。顾明摸着新抽的茎秆哭了:“这是……地球的蒲公英啊!我小时候在院子里见过!”

 那天下午,船员们帮着顾明修好了飞船残骸里的通讯器。当“远航者七号”的信号顺着光珠的轨迹传向伽马星系时,老妇人带着孩子们的影像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孩子们举着刚结的银杏果,背景里的花田飘着成片绒毛,有几根竟顺着信号轨迹往落绒星飘。

 “顾爷爷!光婆婆说让你等着!”最小的孩子举着光珠喊,“我们往这边送了土壤箱,能种银杏!”

 顾明把脸贴在屏幕上,手在石阵的符号上轻轻摸:“好,我等着……等银杏长起来,就给你们刻新的故事。”

 离开落绒星时,光珠在星图上又滚出道新轨迹。这次它停在片星云旁,星云里飘着无数细小的光团,像被冻住的萤火虫。阿澈调出光谱图,突然“呀”了声——

 “舰长!这些光团的频谱……和地球的银杏叶一模一样!”

 凌夏望着舷窗外的星云笑。光珠在控制台旁转了圈,绒毛尖的星芒连成片光带,把星图照得透亮。她突然想起祖母说过的话:地球从来不会真的消失,它只是把根须扎进了宇宙的泥土里,等着风把种子吹向各处。

 现在风来了。蒲公英的绒毛正往星云里飘,银杏的种子在落绒星发了芽,顾明老人坐在石阵旁刻新的符号,伽马星系的孩子们正数着往宇宙飘的光珠——

 宇宙那么大,可只要有蒲公英飘的地方,就有家的暖。说不定某天,当所有的光带都连在一起,落绒星的银杏会结出带光的果,伽马星系的花田会飘向更远的星云,而顾明刻在石阵上的故事,会顺着光珠的轨迹,传到每个有活气的角落。

 光珠突然蹭了蹭凌夏的手。她低头看时,见光珠里映着片新的花田——花田里站着顾明,站着老妇人,站着地球上的祖母,还有无数没见过的人。他们都笑着往天上挥手,身后的蒲公英绒毛飘成了金色的河,河面上漂着颗蓝绿色的行星,像颗被暖烘着的宝石。

 凌夏在航线日志上写下新的话:“下一站,追着光走。”

 舷窗外的蒲公英绒毛突然集体转向,绒毛尖的星芒连成句模糊的话,像宇宙在轻轻说:

 别急呀,故事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