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雨巷竹与少年行(第2页)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老槐树的影子终于撞进视野。树得有两三人合抱粗,树干上爬满了青苔,枝桠歪歪扭扭地伸向天空,刚被雨水洗过的槐叶绿得发亮,细碎的花瓣落在地上,铺了层浅白的绒毯。小宇指着树干西侧:“你看,那就是我刻的竹叶。”阿竹凑过去,果然看见一道浅浅的刻痕,叶尖有点歪,叶脉却刻得认真,旁边还歪歪扭扭刻了个“宇”字。

 

“在哪找信呀?”阿竹仰着头,目光在树身上扫来扫去。小宇绕着槐树走了两圈,指尖摸着粗糙的树皮,忽然停在一处凸起的树瘤旁——树瘤像个小小的树洞,洞口盖着片完整的槐叶,叶尖压着颗小石子。他小心地移开槐叶,洞里果然放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画了片翠绿的竹叶,和阿竹颈间的吊坠一模一样。

 

“找到了!”小宇把信封捧出来,阿竹连忙凑过来,两人蹲在槐树下,像捧着件稀世珍宝。信封封得很严实,小宇捏着边角轻轻撕开封口,里面掉出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还有一片新鲜的竹叶——叶片上沾着的水珠还没干,像是刚摘下来的。

 

阿竹展开信纸,小宇凑过去一起看。字迹是手写的,笔锋温柔,字里行间带着暖意:“致握竹叶而来的织网人:此树为我守了三十年,当年林溪姑娘路过时,曾在这树下给我讲过灯塔的故事,说守着一个约定,就像守着一盏灯。如今我要去寻我的故人,便把这‘守槐人’的担子交给你们。树洞里有我藏的竹种,春天种在纪念馆的窗前,等竹子长起来,风一吹,就像我还在和你们说话。别担心我,我只是去赴另一个约定——就像你们以后,也会赴无数个约定一样。”

 

信纸末尾没有署名,只画了个小小的槐叶图案。阿竹把信纸叠好放进信封,又小心翼翼地把新鲜竹叶夹进日记,抬头问小宇:“守槐人奶奶是不是也去当织网人了?”小宇点点头,想起灯塔老人说的“守灯人不是孤独的”,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的:“嗯,她去走新的路了,我们来守着她的约定。”

 

两人刚要起身,阿竹突然指着树洞:“里面还有东西!”小宇伸手一摸,摸出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把褐色的竹种,颗颗饱满,还带着点泥土的湿气。“是守槐人奶奶说的竹种!”阿竹把竹种捧在手心,像捧着一堆小小的希望。

 

“我们回去种在纪念馆窗前吧,”小宇拉着阿竹的手,“等竹子长起来,林念姐姐肯定会很高兴。”阿竹重重点头,把布包放进背包,又把信封揣进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把守槐人的心意贴得更近。

 

两人往回走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阳光穿过槐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阿竹突然问:“小宇哥哥,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要给下一个织网人留信呀?”小宇想了想,笑着说:“当然啦,就像林溪奶奶给灯塔老人留信,守槐人奶奶给我们留信,我们也要把故事写下来,让下一个人知道,这里有人守过。”

 

阿竹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纸笔——是小宇之前给她的小本子,封面画着竹叶。她趴在路边的石墩上,一笔一划地写:“今天我和小宇哥哥在老槐树下找到一封信,守槐人奶奶把竹种留给我们了。我会好好守着槐树,也会好好种竹子,等下一个织网人来,我就给她讲槐树的故事。”写完后,她把纸条折成竹叶的形状,塞进了老槐树的树洞里,还学着守槐人的样子,用槐叶和小石子盖好。

 

“这样,下一个人就能找到了。”阿竹拍了拍手,脸上沾了点泥土,却笑得格外灿烂。小宇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林念找线索时的模样,那时他也像阿竹这样,对每一个细节都充满好奇,对每一个约定都满心敬畏。

 

两人回到镇口时,远远就看见林念站在纪念馆门口等他们。她手里拿着两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放着刚蒸好的竹叶糕,热气裹着竹叶的清香,飘得老远。“找到信了?”林念笑着迎上来,伸手擦了擦阿竹脸上的泥土。阿竹连忙把信封递过去,像献宝似的:“林念姐姐,你看!守槐人奶奶留的信,还有竹种呢!”

 

林念接过信,细细读了一遍,眼眶微微发热。她抬头看向老槐树的方向,仿佛能看见那个守了三十年槐树的老人,正背着行囊,朝着某个藏着约定的地方走去。“我们现在就去种竹种吧。”林念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纪念馆,从屋里拿出小铲子,在窗前的空地上挖了个小坑。

 

阿竹小心翼翼地把竹种放进坑里,小宇帮着填土,林念则在旁边浇水。竹种埋进土里的瞬间,阿竹忽然指着坑边的泥土说:“你们看!有光!”两人低头看去,泥土里竟透出淡淡的绿光,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林念忽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竹种,是守槐人用心意滋养的“约定之种”,只要有人记得,就会生根发芽。

 

种完竹种,三人坐在纪念馆的竹椅上吃竹叶糕。阿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竹叶香在嘴里散开,她忽然说:“林念姐姐,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守着纪念馆,给来的人讲林溪奶奶、灯塔老人和守槐人奶奶的故事。”林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宇——小宇正把竹叶糕的碎屑喂给窗台上的麻雀,眼神温柔,早已没了当年的懵懂。

午后的阳光透过竹窗,洒在展柜里的怀表、日记和信封上,暖得让人犯困。阿竹趴在桌上,翻着林溪的日记,手指轻轻拂过夹在里面的竹叶;小宇则在留言墙上写着什么,字迹比之前工整了许多;林念坐在窗边,看着刚种下的竹种,泥土里的绿光还在隐隐闪烁,像一颗小小的星星。

 

忽然,阿竹颈间的竹形吊坠亮了起来,和窗台上的竹种、展柜里的竹叶相互呼应,三道绿光在屋里连成一道线。阿竹惊喜地叫起来:“小宇哥哥,林念姐姐,你们看!”林念抬头,看见那道绿光顺着窗户飘出去,朝着竹海的方向飞去,像在指引新的方向。

 

小宇放下笔,走到窗边,目光追着那道绿光:“是新的信号吗?”林念摇摇头,笑着说:“不是,是守槐人奶奶的心意,在和我们说‘再见’呢。她知道,我们会好好守着这里。”

 

阿竹似懂非懂地点头,把脸贴在冰凉的竹窗上,看着外面的阳光。她忽然觉得,掌心的竹叶、颈间的吊坠、窗前的竹种,都像是有生命的,它们藏着无数人的心意,也藏着无数个约定,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把所有织网人都连在一起。

 

夕阳西下时,纪念馆的灯又亮了起来。巷口的灯笼也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映在青石板上,和纪念馆的灯光连成一片。阿竹趴在展柜前,指着怀表对小宇说:“等竹子长起来,我们就把今天的事写进日记里,好不好?”小宇点头:“还要画上周的雨巷,还有老槐树的样子。”

 

林念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的身影,忽然想起守护者说的“下一站”。她知道,属于她和小宇的旅程或许告一段落,但属于阿竹、属于下一个织网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藏在竹叶里的约定,那些刻在时光里的牵连,会像窗前的竹种一样,在每一个愿意相信的人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的竹子。

 

晚风从竹海吹来,带着竹叶的清香,吹得纪念馆的灯笼轻轻晃动。灯下,阿竹的笑声、小宇的絮语,还有林溪日记里的故事,都在时光里轻轻流淌,像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歌里唱着灯塔的光,麦田的风,老槐树的约定,还有那些握着竹叶的少年,在雨巷里、在竹林间、在时光的每一个角落,把永不熄灭的牵连,轻轻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