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牵连(第2页)

 老人笑着点头,从竹筐里抽出两根青竹篾,竹篾新鲜得还带着潮气。他手把手教阿竹:“编竹叶要慢,急不得。第一根篾是茎,要直,像人的脊梁,不能歪;第二根是脉,要匀,像藏在心里的话,不能断;第三根……要绕着心意走,哪里重哪里轻,都要跟着心来,心诚了,竹叶才会有灵气。”阿竹的小手握着竹篾,学得格外认真,竹篾划了手,渗出血珠也不在意,只盯着老人的手指,像怕错过一个细节,连呼吸都放轻了。

 小宇坐在旁边翻图谱,翻到中间一页突然停住了——上面画着竹哨的编织方法,步骤写得详细,每一步都配着小图,旁边还有林溪的批注:“哨子唤路,竹叶传信,每一声哨响,都是在说‘我在这里等你’,别让等的人失望。”原来守桥人的竹哨,就是按这图谱编的。他拿起一根青竹篾,学着图谱上的样子,慢慢弯折、编织,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手里渐渐成型的哨子,像在完成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约定。

 林念赶到时,推开竹艺坊的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老人坐在中间的竹椅上,阿竹趴在竹桌上,手里捏着竹篾编竹叶,小宇蹲在旁边,头都不抬地编着哨子。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洒下来,像金纱罩在他们身上,连空气中漂浮的竹屑都闪着光,温柔得让人不忍打扰。“老伯,您把图谱交给他们,放心吗?”林念轻声问,怕打破这难得的安静。

 老人抬头,看着两个孩子专注的侧脸,笑着点头:“放心。你看阿竹编的竹叶,虽然不规整,叶脉也有些歪,却透着股认真劲儿,眼里有光,和林溪第一次学编竹时一模一样——当年林溪编坏了七根竹篾,哭了鼻子还不肯停,非要编到满意为止。小宇编的哨子,针脚比我年轻时还细,他心里装着事,装着约定,能守好这坊子,也能守好这些故事。”

 夕阳西下时,阿竹终于编好了一片竹叶——叶片不算圆整,叶脉也有些歪歪扭扭,却透着孩子气的认真。她把竹叶举起来对着夕阳看,阳光穿过叶片,纹路里都映着暖黄的光,像一片会发光的小扇子。小宇也编好了一个小哨子,哨身上用小刀刻着“宇”和“竹”两个字,刻得歪歪扭扭,却很清晰,每个笔画都透着认真。

 老人接过阿竹的竹叶,踩着小梯子,把它挂在坊子的屋檐下。风一吹,竹叶轻轻晃动,竟发出了和竹哨子一样的“嗡嗡”声,像在和远方的守桥人、守槐人打招呼,呼应着时光里那些散落的约定。“好听,”阿竹拍着手笑,“以后风一吹,就像我们在和他们说话。”

 “该走了。”老人从梯子上下来,拿起墙角的竹杖——竹杖是用他编坏的竹料做的,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竹叶,每一片都代表一件没完成的作品。“我要去竹海深处的竹屋,找当年和林溪一起编竹灯的老友,他等了我十年,前几天托人带信说身体不好,我也该去赴约了。”他从腰间解下一把铜钥匙,钥匙上挂着一片小小的竹编吊坠,吊坠上刻着“守艺”二字,字迹苍劲。他把钥匙递给阿竹:“这是竹语坊的钥匙,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守艺人了,要好好守着它,守着这些竹编,守着林溪的心意。”

 阿竹接过钥匙,冰凉的铜触感贴着掌心,像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两人送老人到巷口,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走进竹林,竹杖敲着石板路,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和竹语镇的每一寸土地告别。阿竹突然想起守灯塔的老人、守槐树的奶奶,轻声说:“他们都去赴自己的约定了,我们要好好守着他们留下的地方,守着这些故事,不能让他们失望。”

 小宇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新编的小哨子,递给阿竹:“以后你要是在竹艺坊,就吹这个哨子,吹三声,我一听就知道是你,就像我们之前跟守桥人打招呼一样。”阿竹接过哨子,紧紧攥在手里,哨身上还留着小宇的体温,暖乎乎的。

 回到坊子时,天已经黑透了。阿竹从背包里掏出火柴,点亮了架子上的竹灯——竹灯的光透过竹编纹路洒出来,暖黄的,映得屋里满是竹叶的影子,落在堆着的竹篾上,像无数个小小的约定在发光。小宇走到林溪当年坐过的竹桌前,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在桌角刻下“宇”和“竹”两个字,紧挨着林溪的“溪”字,刻痕不深,却很认真,像在时光的本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告诉时光:我们来了,我们会守着。

 阿竹翻开“织网人竹艺录”,拿出小本子,撕下半张纸,一笔一划地写:“我叫阿竹,小宇哥哥叫小宇,我们今天在竹语坊见到了守艺爷爷,他把林溪奶奶的竹编图谱交给了我们。我们会好好学竹编,会把竹艺坊的灯每天都点亮,会把林溪奶奶、守艺爷爷、守桥人爷爷、守槐人奶奶的故事,都讲给下一个织网人听,不让这些故事被忘记。”写完后,她把纸条夹进图谱里,和林溪的竹叶、守桥人的竹牌放在一起,像把新的约定放进了旧的时光里。

 两人锁门时,屋檐下的竹编竹叶突然亮了,淡淡的绿光从叶片上渗出来,顺着巷子飘出去,像一条发光的小溪。绿光穿过巷口,和纪念馆的暖灯、竹桥的青光、老槐树的虚影连成一片,织成一张温柔的光网,轻轻笼罩着整个竹语镇,连巷口的老竹都被映得泛着绿,像时光在轻轻呼吸。

 林念站在巷口,看着两个孩子并肩的身影,忽然觉得,时光就像这竹编的网——每一代织网人都是一根竹篾,有的粗,有的细,有的新,有的旧,看似孤单,却在彼此的牵连里,绕着心意,织出了温暖的形状,把散落的约定、未说尽的心意,都牢牢连在了一起,不让任何一个被辜负。 夜风从竹海吹来,带着竹艺坊的竹香,吹得屋檐下的竹叶“嗡嗡”响,像在唱一首时光的歌。阿竹摸着腰间的铜钥匙,钥匙上的“守艺”吊坠贴着皮肤,暖暖的;小宇握着手里的竹编哨子,指尖还留着编竹篾时的触感。两人并肩往纪念馆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道正在拔节的竹影,在青石板路上慢慢延伸,延伸向更远的时光。

 他们知道,明天清晨,窗前的竹芽会抽出新的叶片,叶尖沾着晨露,像在等他们蹲下来打招呼;傍晚,竹桥的哨声会唤来引路的竹叶,带着他们去看溪水里的夕阳,看小鱼在光里游;而竹艺坊的灯,会和纪念馆的灯一起,亮到深夜——亮给每一个带着竹叶而来的寻路者,亮给每一个藏着约定的旧故事,亮给时光里那些永不熄灭的牵连。

 而那些牵连,就像他们编的竹叶,一根篾连着一根篾,一段故事接着一段故事,在竹语镇的晨雾里、夕阳下、月光中,慢慢生长,生生不息,像这片土地上的竹子,永远不会停下脚步,永远不会忘记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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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手竹艺坊后,阿竹和小宇的日子更忙碌了。每天清晨,他们先去纪念馆浇窗前的竹苗——那株竹苗已长到半人高,新抽的竹叶层层叠叠,风一吹就簌簌响,像在跟他们打招呼;再去镇北的竹艺坊打扫,把院子里的杂草拔干净,把堆在墙角的竹篾分类码好,连沾着竹屑的旧竹椅,都用布擦得发亮。

 这天午后,阿竹蹲在竹艺坊的角落,整理一堆蒙尘的竹编工具时,指尖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个竹制的工具箱,箱盖上刻着“溪”字,锁扣是竹编的,扣眼儿里塞着一片干竹叶。“小宇哥哥,你看这个!”她举着工具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