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牵连(第3页)
小宇跑过来,认出这是林溪日记里写的“初学竹编时的工具箱”。他想起守艺老人说的“哨子能开织网人的锁”,掏出竹哨对着锁扣吹了声——竹编锁扣“咔嗒”弹开,像解开了一段尘封的时光。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件工具:磨得发亮的竹刀、编了一半的竹篮(篮底歪歪扭扭,果然是新手的作品)、一卷泛黄的竹纸,还有一张折得整齐的字条,字条上是林溪的字迹:“工具箱的最底层,藏着去‘竹纸坊’的路,那里的纸,能写下不会褪色的故事。”
两人翻到工具箱最底层,果然摸到一张竹制的地图,上面用竹汁画着路线:从竹艺坊往西北走,穿过一片竹林,就能到竹纸坊——那是当年林溪用来做竹纸的地方,她的第一本日记,就是用那里的竹纸写的。
第二天天刚亮,两人背着小背篓,装着水壶和干粮,往西北的竹林走。晨雾浓得像纱,竹林里的竹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吸一口都觉得清爽。他们跟着地图走,脚下的竹叶厚厚的,踩上去软软的,偶尔惊起几只竹鸡,“扑棱棱”飞走,倒让寂静的竹林多了几分生气。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忽然透出微光——竹林的尽头,立着一座矮矮的竹屋,屋前有个石臼,石臼里还留着半槽捣碎的竹纤维,旁边放着一张竹帘,帘上沾着未干的竹纸,像刚做好不久。屋门没锁,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竹纸坊”三个字,字旁边画着一片竹叶,和林溪工具箱里的字条笔迹一样。
“是这里!”阿竹推开门,屋里的光线很暗,靠墙摆着一排竹架,架子上晾着一张张竹纸,有的已经干透,泛着淡淡的米黄色;有的还湿着,贴在竹帘上,像刚剥下来的笋衣。屋中央的竹桌上,放着一个竹制的砚台,砚台里还剩一点墨汁,旁边压着一张写了一半的字条。
小宇拿起字条,字迹苍劲,是守艺老人的笔锋:“织网人的故事,要写在竹纸上才不会褪色。石臼旁的竹筐里,有新采的竹料,按墙上的步骤做纸吧——林溪当年第一次做纸,把竹纤维捣得太碎,纸薄得像蝉翼,却笑得比谁都开心。等纸做好,就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贴在竹架上,风会把故事吹给每一个来的人。”
字条的背面画着做竹纸的步骤:采竹、捣纤维、调纸浆、抄纸、晾晒,每一步都配着小图,旁边还标着林溪当年犯的错,比如“竹料要选三年生的老竹,嫩竹做的纸易破”“捣纤维时别太用力,不然纸会脆”。
“我们来做竹纸吧!”阿竹挽起袖子,跟着小宇去石臼旁。竹筐里的竹料果然是新采的,还带着潮气,竹节处泛着青。小宇按着步骤,先把竹料劈成细条,阿竹蹲在旁边帮忙,小手攥着竹刀,却差点劈到手指,小宇连忙拦住她:“我来劈竹,你帮我递竹条,等下抄纸再教你。”
石臼很重,小宇捣竹纤维时,额头都冒了汗,手臂酸了也不肯停,像当年守艺老人说的“心诚了,活才做得好”。阿竹蹲在旁边,给石臼里加水,偶尔帮他擦汗,两人配合得像老搭档。捣了半个时辰,竹纤维终于捣成了絮状,小宇把纤维倒进大竹盆里,加了点草木灰水,用竹棍搅拌均匀,纸浆就做好了。
“抄纸要轻,”小宇拿起竹帘,递给阿竹,“像捞鱼一样,慢慢放进盆里,再慢慢提起来,不能晃,不然纸会破。”阿竹学着他的样子,把竹帘放进盆里,手却有点抖,竹帘刚提起来,纸浆就歪了一块,像少了个角。“没关系,”小宇笑着说,“林溪奶奶第一次做纸,比你还糟呢,我们再来。”
试了五次,阿竹终于抄出一张完整的竹纸。她把竹帘放在竹架上,看着湿哒哒的纸,笑得眼睛都弯了:“等纸干了,我们就写故事!”小宇点点头,继续抄纸,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来,照在他认真的侧脸上,像当年守艺老人的影子。
夕阳西下时,竹架上已经晾了十几张竹纸。阿竹选了一张最平整的,等它干透,然后从背包里掏出墨汁和毛笔——是林念给她的,笔杆上刻着“竹语”二字。她趴在竹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今天我和小宇哥哥在竹纸坊做竹纸,守艺爷爷留下了字条,教我们做纸的步骤。我第一次做纸时,纸破了五次,小宇哥哥教我慢慢来,就像林溪奶奶当年学竹编一样。等这张纸干了,我就把它贴在竹架上,告诉下一个来的人,我们在这里做过纸,写过故事。”
小宇也写了一张,字迹比阿竹工整些:“竹纸坊的竹纸,能写下不会褪色的故事。我们会把灯塔的光、老槐树的约定、竹桥的哨声、竹艺坊的竹编,都写在竹纸上,让后来的织网人知道,他们不是孤单的,有很多人守过这些地方,有很多人记得这些约定。”
两人把写好的竹纸贴在竹架上,刚贴好,竹架上的旧竹纸突然都亮了起来,淡淡的光从纸页上渗出来,和他们新写的竹纸连在一起,像一串发光的故事。阿竹颈间的竹形吊坠也亮了,绿光落在竹纸上,把字迹映得更清晰,仿佛在说“你们的故事,我记住了”。
“该回去了,”小宇拉着阿竹的手,“明天还要来翻纸,不然纸会粘在竹帘上。”阿竹点点头,回头看了看竹纸坊,竹架上的竹纸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无数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走在回镇的路上,暮色已经浓了,竹林里的竹香更浓了。阿竹突然问:“小宇哥哥,我们以后是不是要把竹语镇所有的地方都走遍呀?”小宇想了想,笑着说:“可能吧,林溪奶奶走过的路,守艺爷爷、守桥人爷爷他们走过的路,我们都要走一遍,把他们的故事记下来,再传给下一个人。”
阿竹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攥得更紧了。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道正在生长的竹影,在时光的路上慢慢走。
回到镇口时,远远就看见林念站在纪念馆门口等他们。她手里拿着两个热乎的竹叶包,里面是刚蒸好的糯米,裹着竹叶的清香。“做纸累了吧?快吃点东西。”林念把竹叶包递给他们,笑着说,“我刚去竹艺坊看过,你们把院子扫得真干净,守艺老人要是知道,肯定很高兴。”
阿竹咬了一口竹叶包,甜丝丝的糯米混着竹叶的香,在嘴里散开,她忽然觉得,做竹纸时的累都消失了。小宇也吃着竹叶包,抬头看向竹艺坊的方向,那里的灯亮着——是他们临走时点亮的竹灯,暖黄的光透过窗户,像在和纪念馆的灯打招呼。
夜深了,纪念馆的灯还亮着。阿竹趴在桌上,把今天做竹纸的事写进小本子里,小宇在旁边整理竹艺坊的工具,林念坐在窗边,翻着林溪的日记,偶尔抬头看看两个孩子,眼里满是温柔。
窗外的竹苗又长高了一点,竹叶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明天见”。竹艺坊的灯、竹纸坊的竹纸、竹桥的哨声、老槐树的影子,还有纪念馆的日记,都在时光里安静地待着,像无数个约定,等着被记得,等着被传递。
而握着竹叶的少年,正带着这些约定,在时光的路上慢慢走。他们知道,明天会有新的竹纸要晾,会有新的故事要写,会有新的约定要守——而这些,都是时光织网里,永不熄灭的牵连,像竹语镇的竹子,生生不息,永远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