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玉皇大帝张兴东梦见家中养的奶牛转世投胎成人叫做刘井苏

 天界遗梦

 玉皇大帝张兴东从紫霄宝殿的龙榻上惊醒时,琉璃盏里的甘露正泛起第三圈涟漪。他抬手按在额间,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那不是天界该有的温度,倒像是凡间腊月里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带着股草屑与泥土的腥气。

 侍立在殿角的太白金星闻声抬眼,见玉帝鬓角的紫金冠歪斜着,玄色龙袍下摆沾着几根褐色短毛,这是万年来从未有过的景象。“陛下可是魇着了?”老神仙捻着胡须上前,袖中飞出的拂尘正要扫去那些异物,却被玉帝抬手拦住。

 “不必。”张兴东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恍惚,他摊开掌心,那几根牛毛竟在天界的金光里微微颤动,“金星,你说……凡间的牲畜,若有了灵性,会不会记着前尘?”

 太白金星一愣,随即稽首:“万物皆有轮回,只是牲畜渡厄需经六道洗尘,寻常生灵转世后,前尘记忆早已如烟云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沾了天恩,或是带着执念太深,冲破了孟婆汤的封印。”老神仙顿了顿,目光落在玉帝衣襟上的毛屑,“陛下近日莫非常做异梦?”

 张兴东没有回答。他缓步走到殿外的露台上,望着云海翻腾的南天门。三百年前他尚未坐稳玉帝之位时,曾在凡间历劫,化名张老栓在渭水之畔养过三年牛。其中一头黑白花奶牛,通身像泼了墨的雪,他唤它“墨雪”。那牛极通人性,每逢他犁地累了,便会用温热的鼻尖蹭他手背;冬夜里草料不够,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槽里的豆饼推到刚降生的牛犊面前。

 后来他历劫期满归位,临行前见墨雪卧在栏边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竟像是含着泪。他一时动了恻隐,指尖凝了滴瑶池水弹在它额间:“若你修行够了,来世便去个好人家吧。”

 原是句无心之言,却不知为何,竟成了三百年间反复纠缠的梦。只是昨夜的梦格外清晰——他又回到了那间牛棚,墨雪倒在血泊里,旁边站着个屠户举着刀。他想喝止,喉咙却像被堵住,眼睁睁看着那刀落下。再睁眼时,是间寻常瓦房,一个妇人抱着襁褓啼哭,产婆笑着说:“是个丫头,眉眼多周正!”

 那婴儿的额间,有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正落在当年他弹瑶池水的位置。

 “她叫刘井苏。”梦里有人这样说。

 “查。”张兴东望着云海深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查凡间所有名叫刘井苏的女子,额间有朱砂痣,生辰……算着墨雪归西那日。”

 太白金星领命退下,琉璃盏里的甘露渐渐平息。张兴东抚摸着衣襟上的牛毛,忽然想起墨雪产第一胎时,他在牛棚里守了整夜,晨光透过木窗照进来,刚好落在它汗湿的脖颈上,泛起一层细碎的金光。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天界威仪,只觉得这生灵眼里的温柔,比后来见过的任何仙娥都要纯粹。

 三日后,太白金星捧着一本厚厚的凡尘簿进来时,脸上带着几分异样。“陛下,查到了。”老神仙将簿子摊在玉案上,指尖点在一页泛黄的纸页,“渭水县柳溪村,农户刘老实家的三女儿,名唤井苏,额间确有朱砂痣。生辰……正是墨雪归西那日。”

 簿子上还画着幅小像,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穿着粗布蓝衣,正蹲在井边打水,侧脸线条柔和,额间的朱砂痣在阳光下若隐隐现。张兴东的指尖落在画像上,那粗糙的纸页仿佛忽然变得温热,像极了墨雪当年蹭他手背的温度。

 “她过得如何?”

 “刘老实夫妇前年染了时疫去了,三个女儿相依为命。大女儿嫁了邻村铁匠,二女儿去年被山匪掳走,至今杳无音讯。”太白金星叹了口气,“如今只剩这三女儿,靠着替人缝补浆洗度日,日子过得颇为清苦。”

 张兴东沉默了。他能移山填海,能定四季轮回,却不能随意干涉凡间因果。可一想到梦里那双含着泪的琥珀色眼睛,想到画像上那抹孤零零的朱砂痣,心湖便像被投入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

 “备云辇。”他忽然说。

 太白金星大惊:“陛下不可!您乃三界之主,岂能私入凡间?若被天庭礼法司知晓……”

 “朕只是去看看。”张兴东的声音放柔了些,“看看故人。”

 他换了身青布长衫,隐去周身仙气,看上去就像个走南闯北的货郎。云辇落在柳溪村村口的老槐树下,正是暮春时节,田埂上开满了紫花地丁,空气里飘着新麦的清香。这味道与三百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当年他牵着墨雪走过田埂时,牛蹄踏过花草的声音,比现在的风声还要轻柔。

 顺着村民的指引,他在村东头找到了刘井苏的家。那是间低矮的土坯房,院墙是用碎砖和茅草垒的,门口晒着几件浆洗得发白的衣裳。一个蓝布身影正蹲在院里捶衣裳,木槌起落间,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光。

 是她。

 张兴东站在院门外,忽然有些局促。他曾在凌霄宝殿上接受万仙朝拜,曾在瑶池宴上与三清论道,却从未像此刻这样,连迈一步的勇气都没有。直到那女子捶完衣裳起身,转过身来,他才看清她的脸——眉眼果然像极了当年的墨雪,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渭水的波,带着股温顺又倔强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