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集:石臼的回响(第2页)
陈默站在不远处,手里的速写本翻开着,笔尖悬在纸上。他是博物馆的志愿者,每天都要在展厅转上几圈,画下那些与文物对视的瞬间。刚才老妇人喊方言时,他刚好抬眼,看见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石臼的凹痕里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像无数双上下起落的手,正握着看不见的木杵,一下下捣着时光。
他想起上周整理库房时,见过这石臼的档案。出土于城南的汉墓群,专家说当年附近该是个村落,石臼边缘的磨损程度显示,它至少被用了几十年,说不定祖孙几代人都靠它捣米做饭。陈默当时还觉得那些文字太冰冷,此刻却忽然懂了——那些磨损不是数字,是温度,是无数个清晨,妇人围着灶台转,男人抡着木杵,孩子在旁边等着吃新米糕的温度。
“您认识这石臼?”陈默走过去,轻声问。他怕吓着老人,声音放得很柔。
老妇人转过头,看见陈默本子上画了个小小的石臼,旁边还写着“米香”两个字。她咧嘴笑了,露出掉了两颗牙的牙床:“不认识,可我认识这窝。”她指着石臼中央,“我家也有个石臼,比这还老呢,是我婆婆的婆婆传下来的。”
孙女在旁边小声嘀咕:“那不是早就裂了吗?您还当宝贝似的修。”
“裂了也能修。”老妇人瞪了她一眼,语气却软下来,“那年山洪,把老屋冲垮了,石臼被埋在泥里,我跟你爷爷挖了三天才挖出来。裂缝用糯米浆混着石灰补的,照样能捣米。”她忽然凑近陈默,像说悄悄话似的,“你知道不?石臼是有记性的。你给它喂多少米,它就记多少香;你用多大劲捣,它就记多少力气。”
陈默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外婆家也有个石臼,放在院角的老槐树下。每到过年,舅舅就会把浸泡好的糯米倒进去,抡着木杵一下下捣。他总爱凑过去,趁舅舅不注意,伸手去摸那些黏糊糊的米团,被外婆笑着拍开手。后来外婆走了,石臼不知被收去了哪里,可每次闻到糯米的香味,他还是会想起木杵撞击石臼的“咚咚”声,像心跳一样。
“您刚才喊的是什么?”陈默问。
“是我婆婆教我的。”老妇人的声音低下来,“以前捣米的时候,她总爱喊那句,说是能让米香跑得更远些。大概意思是……‘米熟了,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