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集:麻纸的草香(第3页)
孩子们轮流看着,惊叹声此起彼伏。小满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转着毛笔,眼睛却盯着窗外。操场边的野草长得正疯,风吹过时,绿浪一波接一波,像在纸上流淌。
“老师,”后排的男生突然举手,“那麻纸能写字吗?会不会一写就破?”
苏晚想起博物馆里麻纸的说明:上面有模糊的墨痕,是古人记账的字迹。她点点头:“能写。而且古人发现,麻纸吸墨性好,写出来的字有筋骨。就像人,经历多了,骨头才硬。”
她拿起毛笔,蘸了点淡墨,在剩下的练习纸上写“韧”字。笔锋落下时,纸角的毛边微微陷下去,墨汁慢慢晕开,像在纸上生了根。
小满突然举起手,手里捏着张刚写好的字。是用隶书写的“草”,笔画间留着故意写粗的飞白,像草叶上的绒毛。
“老师,我想把这个也送给麻纸。”她小声说,“明天去博物馆,贴在窗台上。”
苏晚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师。小时候学书法,她总写不好“捺”画,老师就带她去河滩看芦苇:“你看风里的芦苇,不是硬挺着,是先弯下去,再弹起来,才有劲。”现在想来,纸和草,本就是一样的道理——看似柔弱,却能在时光里站成永恒。
放学时,小满走得最晚。她把写着“草”字的纸折成小方块,放进铅笔盒,又对着苏晚的讲台鞠了一躬。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正在生长的植物。
第二天,苏晚接到博物馆工作人员的电话,语气里带着惊奇:“苏老师,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小姑娘?展柜窗台的灰上,有片写着字的纸,跟我们的麻纸标本摆得整整齐齐,风一吹,两张纸的影子都缠在一起了。”
苏晚笑着应了声,挂了电话。她走到窗台边,看见自己昨天泡纸角的水里,沉淀着细小的纤维,在阳光下像碎金。
窗外的野草又长高了些,叶片上的露珠滚落,砸在泥土里,悄无声息,却带着千百年的力量——就像那些从植物变成纸,又从纸变成字的生命,从来没有真正消失过。它们只是换了种样子,在风里,在墨里,在某个孩子的眼睛里,继续生长。
苏晚拿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生生不息”四个字。墨汁晕开时,她仿佛看见两千年前的麻纸在笑,看见窗台上的纸角在点头,看见无边无际的草,从远古一直绿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