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集:陶杯的茶渍

老周蹲在铺子后门的青石板上,手指反复摩挲着陶杯外壁那圈浅褐色的茶渍。晨光斜斜切过门框,把杯口的裂纹照得像道细缝,缝里还卡着半片去年的桂花——那是去年深秋,赵先生来买最后一批秋茶时,不小心洒在杯里的。

这陶杯是三年前从清河镇老陶匠手里收的。杯身粗粝,没上釉,却透着股温吞的瓷实,像老周自己守了二十年的“周记茶铺”。铺子开在县城老街的拐角,左边是修鞋的老王,右边是卖酱菜的李婶,日子过得像陶杯里的茶,浓淡都有定数,直到半年前赵先生不再来,这定数才漏了缝。

赵先生是邻市文化馆的研究员,戴副圆框眼镜,说话总带着书卷气。第一次来是三年前的春天,雨下得绵密,他披着件灰布雨衣,站在铺子门口问:“掌柜的,有明前的雨前龙井吗?”老周记得那天自己正用这陶杯泡铁观音,水汽漫在杯壁上,把茶渍晕得发浅。赵先生看见陶杯,眼睛亮了亮:“这杯子有意思,胎土是清河镇的老泥吧?”

从那以后,赵先生每月都来。每次来不慌着买茶,先坐在铺子靠窗的木桌旁,让老周用这陶杯泡一壶茶,再聊些老物件的事。他说过这陶杯的纹路像清河镇出土的汉陶,说过茶渍是时光养出来的印记,还说等他整理完手头的民俗资料,就带老周去清河镇找老陶匠,再订两个一模一样的。

“老周,你看这茶渍,每圈都不一样。”有次赵先生指着杯壁,手指轻轻碰了碰最实都藏着日子的劲儿。”那天老周泡的是碧螺春,茶汤清浅,落在茶渍上,竟像给褐色的圈镶了层绿边。赵先生看得入神,说要把这杯子写进他的文章里,标题就叫《茶渍里的时光》。

变故是半年前开始的。往常月初准到的赵先生,那次迟了十天。来的时候瘦了不少,眼镜框滑到了鼻尖,手里没提往常装资料的帆布包,只攥着个纸袋子。他没像往常那样坐下来喝茶,只站在柜台前说:“老周,这次多拿两斤祁门红茶,要去年的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