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粥,明明是热的,喝到嘴里却像雪(第2页)
老陈头突然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往李大山手里塞:“拿着。”打开一看,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银元,边缘都磨圆了。“这是当年那神秘人给的定金,我一直没动,现在分你一半。”
李大山把银元塞回去:“谁要你的破钱?”他指了指陈默和李若溪,“把他俩照顾好,比啥都强。”他顿了顿,突然叹了口气,“说真的,当年在黑风洞摁血印时,我总觉得是遭罪,现在看……倒像是老天在帮咱结亲。”
老陈头没再推让,把银元揣回怀里,看着火堆旁低声说话的年轻人,突然拍了拍李大山的肩膀:“等这事了了,让他俩办场像样的婚礼。咱哥俩喝个三天三夜。”
“喝死你!”李大山笑骂着,往他手里塞了块烤红薯,“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热乎。”
红薯的甜香混着草药味在屋里弥漫开,外面的风雪还在刮,可祖宅里却暖烘烘的。陈默正给李若溪揉着被冻红的手,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像雪地里悄悄冒头的春芽。
李大山看着这光景,突然觉得二十多年的守匣苦熬,值了。啥古董啥契约,到头来,不就是为了护着眼前这些热气腾腾的日子么。
陈默锁骨处的印记突然一阵发烫,像被火燎了似的。他正给李大山递药,手猛地一顿——这感觉和上次在银杏道上感应到想娣出事时一模一样。
“怎么了?”李若溪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
“想娣!”陈默丢下药瓶就往外冲,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她来了!”
屋外的风雪比刚才更猛,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他凭着那阵奇异的灼热感往山下跑,视线扫过白茫茫的雪地,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想娣!梁想娣!”他吼着,声音被风雪撕得粉碎。
跑出去约莫几十米,他看见雪地里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像片被风吹落的叶子。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冲过去跪倒在雪地里,颤抖着把人翻过来——是梁想娣,脸冻得发紫,嘴唇毫无血色,眼睛闭着,睫毛上结了层薄冰。
“想娣!醒醒!”他伸手探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陈默的手都在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她轻得像片羽毛,身体冷得像块冰。
“你怎么这么傻……”他咬着牙,声音哽咽,怀里的人毫无反应。他疯了似的往回冲,风雪灌进喉咙,又辣又疼,“撑住!千万别有事!”
李大山和老陈头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陈默抱着个女孩疯了似的往屋里冲,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屋里的火堆正旺,陈默一脚踹开房门,把梁想娣放在铺着厚褥子的炕上,手忙脚乱地解开自己的外套裹在她身上。“快!拿热水!拿姜汤!”他吼着,声音都劈了。
李若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厨房跑。老陈头把烧红的炭块往火盆里添,李大山则找出藏在炕洞的烈酒,递给陈默:“先搓手脚,别让她冻僵了。”
陈默接过烈酒,倒在手心搓热,然后紧紧握住梁想娣冰得像铁块的手。她的手指冻得发肿,指甲缝里还嵌着雪渣。“想娣,醒醒……是我……”他低声唤着,声音发颤,“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
梁想娣的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李若溪端着姜汤进来,看见陈默通红的眼眶,把碗递过去:“我来喂她吧。”
陈默没说话,接过碗,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吹凉了才送到梁想娣嘴边。她牙关咬得紧,好不容易才喂进去几口,呛得咳嗽起来,眼尾终于滚出一滴泪,很快又冻在了脸上。
“她怎么会找到这儿?”李大山皱着眉,看着炕上脸色惨白的女孩,心里不是滋味。
陈默没回答,只是不停地给梁想娣搓着胳膊和腿,掌心的热度透过布料传过去,却像石沉大海。他想起想娣怕黑又怕冷,想起她总说冬天手脚冻得像萝卜,心口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都怪我……”他喃喃自语,眼眶红得厉害,“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梁想娣终于哼唧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看见陈默近在咫尺的脸,眼神涣散了几秒,突然挣扎着要推开他。“你……”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走……”
“别动!”陈默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眼眶却软了,“外面雪太大,等天亮了再说。”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你发烧了,不能出去。”
梁想娣看着他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印记,又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李若溪,突然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浸湿了枕巾。
陈默的心像被揪紧了,他知道她看见了,知道她在疼。可此刻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笨拙的动作——给她盖好被子,把火盆往炕边挪了挪。
屋外的风雪还在吼,屋里的火盆噼啪作响。李若溪默默退到门口,看着陈默守在炕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场被命运牵扯的纠葛,终究还是要面对最棘手的一环。
陈默握着梁想娣渐渐回暖的手,指尖传来她微弱的颤抖。他知道,这场风雪带来的,不只是重逢,还有一场避不开的、关于爱与亏欠的摊牌。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炕沿上,梁想娣醒时,喉咙干得发疼。陈默趴在炕边睡着了,眼下泛着青黑,手还虚虚搭在她的被子上。
她动了动手指,陈默猛地惊醒,眼里瞬间浮起喜色:“你醒了?”他连忙端过炕边温着的热水,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先喝点水。”
温水滑过喉咙,梁想娣才找回点说话的力气,声音哑得厉害:“我……”
“先吃饭。”陈默打断她,端过灶上温着的饭菜——一碗小米粥,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碟腌萝卜。都是她以前总念叨的家乡味。“李婶子一早起来做的,热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