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云雷电草原蓝天野

落后就要挨打,都是趁火打劫的东西(第2页)

 

他想起半月前,英法使节傲慢地闯进礼部,要求面见皇帝亲递国书,那时满朝文武还在争论“跪拜礼”的体面。可现在,体面早被烧得精光——圆明园里的鎏金铜缸被熔成了块,太和殿前的铜鹤望着空荡荡的广场,连御书房里康熙帝手书的“中正仁和”匾额,都蒙了层灰。

 

签约那天,天阴得像块浸了水的破布。奕欣站在礼部大堂,看着英国全权代表额尔金签下名字,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比圆明园烧裂梁柱的脆响更刺耳。旁边的法国代表葛罗,正把玩着一枚从圆明园掠来的玉佩,那玉上的龙纹缺了个角,像被生生掰断的脊梁。

 

条约里的每一条,都在往大清的骨头上剜肉:赔偿英法军费各八百万两白银,这钱要从百姓的赋税里榨;允许外国传教士在各省租买土地建造教堂,那些曾指挥士兵洗劫姜家的黑袍人,从此有了合法的护身符;而割让的九龙司,像被掰走的一块版图,再也拼不回去了。

 

消息传到民间,有人在茶馆里拍着桌子骂“丧权辱国”,却被巡捕的鞭子抽得闭了嘴。姜山在南下的路上,从挑夫的闲谈里听到这些事,怀里的龟甲突然发烫,七片甲片的纹路在他掌心隐隐连成“否”卦——天地不交,闭塞不通。他忽然明白父亲为何说“王朝兴衰,皆在民心”,此刻民心像被冻住的河,冰面下全是暗流。

 

而远在北方的姜念,正躲在一个破败的土地庙里啃窝头。她听不懂什么叫“不平等条约”,只知道路过县城时,看到洋人骑着高头大马在街上横行,穿官服的人见了他们,腰弯得比庙里的土地公还低。怀里的子木盒突然震动了一下,盒面上的银线亮起微光,映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困惑——母亲说过“咱中国的地,要咱中国人自己守”,可那些穿官服的人,为什么要把地给外人?

 

清政府的妥协像一块扔进水里的石头,在历史的河面上激起层层涟漪。那些签在纸上的条款,慢慢长成了扎进土地里的刺:传教士借着条约圈占良田,洋货顺着新开的商埠涌进来,挤垮了手工作坊;而赔偿的白银,最终变成了农户肩上更重的赋税,压得他们在田埂上直不起腰。

 

姜山在长江边的码头听到船工唱的民谣:“条约签,银子完,洋人笑,百姓叹。”他望着浑浊的江水,想起圆明园里那些被抢走的古籍,想起姜家满院的鲜血,忽然握紧了怀里的龟甲。甲片上的“连山”纹路,此刻像连绵的群山,在他掌心起伏——山不会因为条约而消失,就像文明的根,不会因为妥协而断绝。

 

而七岁的姜念,已经走出了直隶地界。她在一家客栈的墙角,看到张贴的《北京条约》告示,上面的字她认不全,只认得“洋”“银”“地”几个字。风刮过告示纸,发出哗啦的声响,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子木盒抱得更紧。盒子里的地脉图,正随着她的脚步,一点点贴近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像一颗埋进土里的种子,等着有一天,能跟着懂它的人,重新扎根、生长。

 

北风卷着雪粒子,拍在瑷珲城的城墙上时,俄国公使伊格纳季耶夫正把玩着一枚刚从中国官员那里“讨”来的羊脂玉。这玉温润通透,可他眼里的光,比玉更冷——那是盯着猎物的狼,在确认对方已无力反抗时的贪婪。

 

没人比俄国人更懂得“趁火打劫”的学问。早在英法联军逼近北京时,伊格纳季耶夫就打着“调停”的旗号,穿梭于联军营地与恭亲王的谈判桌之间。他一边向英法泄露清军布防,一边对奕欣谎称“可劝联军退兵”,条件只有一个:承认此前俄国与清政府“议定”的边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