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毅力就能戒掉鸦片(第3页)
他转身,从柜底取出一卷新织的粗布,布上用靛蓝染着简单的缠枝纹,朴素却坚韧。“明天,咱们照样开门。”他的声音里,有江南水的柔韧,更有秀才骨的硬气,“他们越急着让咱们死,咱们越要好好活,活得像个人,活得让他们看看——这江南的筋骨,不是鸦片烟能泡软的!”
雨又下了起来,打在布庄的瓦檐上,淅淅沥沥,像在为那些破碎的绸缎垂泪,又像在为一颗不肯弯折的人心,轻轻鼓劲儿。
王三揣着洋大班给的银票,溜进了城根下那家挂着“麻衣相法”幌子的破庙。庙里的“铁嘴先生”正对着一盏油灯出神,灯芯爆出火星星映着他脸上的皱纹,像爬满蜈蚣蚣。
“先生,发财的买卖来了。”王三搓着手笑,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城西苏家那丫头,您见过吧?啧啧,那模样,放画里都嫌占了仙气。偏她哥是块硬骨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还总跟洋大人作对。”
铁嘴先生捻着山羊胡,眼皮都没抬:“苏家布庄的风水,我早瞧过。前临活水,后靠青峦,是‘玉带缠腰’的格局,稳得很。”
“稳?我就让它不稳!”王三压低声音,往先生身边凑了凑,“洋大人说了,那小子油盐不进,硬抢怕是要吃亏。但他妹妹……嘿嘿,先生您手段高,能不能用点法子,让那丫头乖乖听话?连带把她哥也拿捏住,到时候苏家的家产、那丫头的人,还不都是洋大人说了算?”
铁嘴先生这才抬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阴光:“术法害人,折阳寿的。”话虽如此,手却不自觉地摸向了王三递过来的银票。
“您还怕缺这点寿数?”王三笑得更欢,“事成之后,洋大人另有重谢,保您后半辈子吃香喝辣。那苏家小子不是信风水吗?咱们就给他来个‘移花接木’,再布个‘锁魂阵’——”
他附在先生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先生听完,捻须的手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行。那丫头属水,命盘里带‘桃花煞’,最忌阴木。你去寻三枚穿了红线的桃木钉,趁月圆夜埋在她家门槛下,再把用黑狗血浸过的槐树叶,偷偷塞进她窗缝里……”
“这就完了?”王三有些不放心。
“急什么?”先生冷笑一声,“这只是前戏。等她精神恍惚了,我再画几道‘和合符’,混在她常喝的茶里。不出半月,保管她眼神发直,别人说什么她听什么。至于她哥——”
先生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人,上面糊着层黄纸:“你想法子弄到他一根头发,我替你作法。到时候他头痛欲裂,浑身无力,别说做生意,怕是连站都站不稳,还不是任咱们拿捏?”
王三听得眉飞色舞,揣着先生给的桃木钉,像揣着天大的宝贝,脚步轻快地出了破庙。庙外的月光惨白,照在他脸上,竟比庙里的油灯还阴森。
几日后,苏家布庄果然出了怪事。
文瑶先是夜里总做噩梦,梦见浑身是血的洋人追着她跑,醒来后就头晕恶心,原本清亮的眼睛也蒙上了层雾气。苏文瑾急得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只说“中了邪”。
更邪门的是苏文瑾自己。他总觉得后脑勺像被针扎似的疼,算账时频频出错,连最熟稔的绸缎价格都记不清。有次去乡下收丝,竟在自家布庄门口迷了路,绕着巷子转了三圈才回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哥,我害怕。”文瑶攥着他的手,小手冰凉,“这几天总闻着窗缝里有股怪味,像……像烧纸的味道。”
苏文瑾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父亲生前教过的一些风水常识,忙蹲下身检查门槛,手指在泥土里一抠,竟真摸出三枚锈迹斑斑的桃木钉,上面还缠着发黑的红线。再去文瑶窗下一看,果然有几片沾着黏液的槐树叶,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好阴毒的手段!”他捏着桃木钉,指节因愤怒而发白。这些日子的不对劲,瞬间有了答案。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看见暗处那些贪婪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妹妹,盯着这个他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家。
文瑶吓得眼圈发红,却强撑着说:“哥,我不怕。爹说过,邪不压正,他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肯定长不了。”
苏文瑾摸了摸妹妹的头,深吸一口气。他把桃木钉扔进火盆,看着它们在烈焰中扭曲、燃烧,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你说得对。”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想玩阴的,我就陪他们玩玩。只是他们忘了,这苏州城里,懂风水的,不止他们请的那些歪门邪道。”
他转身走进内堂,从樟木箱底翻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封面上写着《宅经》二字,是父亲留下的。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书页哗哗作响,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正邪较量,悄悄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