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你到底多大岁数?(第2页)
“弟兄们就可以抢男霸女?”张副官打断他,声音更沉,“真当我们是土匪吗?总司令三令五申要整肃军纪,你当耳旁风?”
那姑娘趁乱往人群里躲,被张副官拦住,他放缓了语气:“别怕,没人敢动你,回家去吧。”
姑娘愣了愣,见他眼里没有恶意,才哭着福了福身,捡起菜篮子往家跑。
歪帽排长脸涨得通红,还想争辩:“可弟兄们在前线卖命,找个姑娘……”
“卖命就该祸害百姓?”张副官一脚踹在他腿弯,“老子在前线杀鬼子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给我滚回营里关禁闭,好好想想什么是军人!”
周围的士兵吓得不敢作声,连大气都不敢喘。百姓们躲在门后,偷偷看着这个敢替民女出头的军官,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原来东北军里,也有不拿百姓当草芥的。
张副官扫了眼噤若寒蝉的士兵,又看了看缩在门后的百姓,眉头紧锁。他知道,就凭他一个人,护不住这满城的百姓,可只要他在一天,就不能看着弟兄们变成真的土匪。
风卷着尘土掠过巷口,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郁。远处传来军号声,可这巷子里的惊魂未定,却久久散不去。
第二天一早,北平城的大街小巷忽然贴满了告示,盖着鲜红的帅府大印,墨迹未干,字里行间透着刺骨的严厉。
几个识字的百姓凑在告示前念出声,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凡我东北军将士,敢有强抢良家女子、逼迫良家为妾者,无论官职高低,格杀勿论!”
“尤其是各级军官,若纵容下属、自身犯事者,罪加一等,就地正法!”
最末一行字更是让人心头一震:“此令,乃大帅亲定,少帅督办,谁敢违抗,军法从事!”
巷口卖早点的王掌柜抹了把汗,小声对旁边的人说:“这是动真格的了?昨天还看见士兵在街上胡来,今天就敢说‘格杀勿论’?”
“听说昨天张副官在巷口教训了抢姑娘的排长,这事怕是捅到帅府去了。”另一个穿长衫的先生推了推眼镜,“少帅年轻,留过洋,最恨军纪败坏,怕是他力主下的令。”
沈清辞站在门口,看着那张盖着双印的告示,心里忽然一动。她想起林曼云的请帖,想起周老头和东北军团长的关系,手指忍不住绞紧了衣角。
“这告示来得蹊跷。”姜山站在她身边,眉头紧锁,“大帅向来对底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突然下这么狠的令?”
“管他为什么,”沈父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捏着烟袋,“至少这阵子,百姓能喘口气了。”他往周府的方向瞥了瞥,“曼云的事……说不定也能有转机。”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是啊,周老头能逼婚,靠的不就是军阀的势?如今帅府严令禁止逼抢良家,他若再敢用权势压人,不就撞到枪口上了?
她转身往屋里跑:“我去给表姐写封信!”
姜山看着她轻快的背影,又望向巷口那张鲜红的告示,嘴角忍不住翘了翘。乱世里的光,或许来得迟些,但终究是来了。
远处传来军靴踏地的声音,这次却格外整齐,再没有往日的喧哗。百姓们悄悄打开门,看着列队走过的士兵个个挺胸抬头,虽依旧带着军人的肃杀,却再没了之前的匪气。
风卷着告示的边角轻轻作响,北平城的天,似乎亮了那么一丝。
巷口的早点摊又热闹起来,王掌柜一边翻着油饼,一边跟排队的街坊搭话:“都说东北军是土匪,看来也不能全信。你瞧这几日,街上连个吵架的都没有,巡逻的兵见了老人还会扶一把,比前阵子安稳多了。”
旁边挎着篮子的张大妈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前儿个我家老头子去南城买药材,回来晚了,还遇上巡逻队送他到巷口,说是‘夜里不安全,老人家单独走危险’,听着心里热乎乎的。”
沈清辞端着刚熬好的粥从院里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这些天她去学堂,确实没再见过士兵强抢东西,连街角那个总被欺负的报童,都敢把报摊摆到街面中间了。
“军纪严了,兵就像个兵样了。”姜山挑着水桶从井边回来,桶沿的水珠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前儿个码头来了批赈灾粮,东北军派了一个连看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听说最后一粒米都分到了灾民手里。”
沈父蹲在门槛上抽着烟,看着街上往来的士兵,眼里的戒备淡了许多:“乱世里,能守住‘不祸害百姓’这条底线,就不算坏。之前那些混账事,或许真是底下人胡来,上面未必全知道。”
正说着,两个穿灰布军装的士兵扛着梯子走过,见巷口的歪脖子树挡了路,还特意停下来锯掉了碍事的枝桠,临走时还跟王掌柜道了声谢,说是“怕树枝掉下来砸到人”。
“你看你看,”王掌柜指着士兵的背影,嗓门更亮了,“这哪像土匪?比有些地方的巡警还尽心呢!”
沈清辞望着士兵远去的方向,心里忽然敞亮了。这世道就像块被烟熏过的窗纸,乍一看灰蒙蒙的,可仔细瞧,总能透出些光来。东北军里或许有浑人,但也有张副官那样的硬气人,有认真维护秩序的普通士兵,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