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云雷电草原蓝天野

后天你到底多大岁数?(第3页)

 

姜山把水桶放下,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忽然开口:“等世道再安稳些,我就去从军。”

 

沈清辞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去当像张副官那样的兵?”

 

“嗯,”姜山点头,眼神坚定,“护着自己人,守着这城,让那些说‘东北军都是土匪’的话,再也没人信。”

 

风从巷口吹过,带着油饼的香气和士兵身上淡淡的硝烟味,竟不觉得违和。北平城的秩序在慢慢归位,人心底的偏见,也像被风吹散的烟,渐渐淡了。

 

这天午后,沈清辞正和姜山在院里收拾晾晒的药材,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林曼云带着笑的嚷嚷:“清辞!姜山!我来啦!”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林曼云穿着件月白色的旗袍,发髻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久违的亮色,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哪还有半分前些天的愁苦样?

 

“表姐?”沈清辞迎上去,见她眼角眉梢都是笑,心里先松了口气。

 

“黄了!我那婚事,黄了!”林曼云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掀开盖子,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香气扑鼻,“周老头昨天亲自派人来退了亲,说是‘不敢违抗帅府令,不敢强逼良家’,你说逗不逗?”

 

姜山站在一旁,看着她笑得露出梨涡的样子,想起她之前哭红的眼,嘴角也忍不住弯了弯:“这是好事。”

 

“可不是好事嘛!”林曼云抓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一听见退亲的消息,当场就跳起来了!我娘还骂我没规矩,可我管不住啊,心里头那股子乐劲儿,跟开了花似的!”

 

她把食盒往姜山面前推了推,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你和清辞点醒我,我说不定真就钻了牛角尖。”

 

沈清辞看着她坦荡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疙瘩也散了:“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念书去!”林曼云拍了下手,语气轻快,“我爹被我缠得没办法,答应让我去女子学堂了,跟你做同学!”她瞥了姜山一眼,故意拖长了调子,“往后啊,我也做新女性,不围着男人转了。”

 

姜山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才对。”

 

林曼云笑得更欢了,把桂花糕往两人手里塞:“快吃快吃,我娘亲手做的,庆祝我重获新生!”

 

阳光透过石榴树叶落在三人身上,带着桂花的甜香。沈清辞看着表姐眼里的光,又看了看身边眉眼温和的姜山,忽然觉得,这乱世里的日子,只要肯往前看,总能生出些甜来。

 

林曼云吃着糕,忽然想起什么,冲姜山挤了挤眼:“对了,我退亲的消息,够不够你记起点别的?比如……你到底是不是七十八?”

 

姜山被噎了一下,沈清辞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院子里的笑声像风铃似的,脆生生地飘出了老远。

 

林曼云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忽然正经起来,盯着姜山问:“说真的,我也想问你到底多大岁数?之前你跟清辞争,说自己七十八,可瞧你这身手,这精气神,顶多二十五六,总不能真成了老妖精吧?”

 

姜山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些天他试着回想过去,脑子里却只有些模糊的碎片——有时是枪林弹雨的轰鸣,有时是老北京胡同的吆喝,还有时是个看不清脸的老太太,摸着他的头说“小山都长这么高了”。

 

“我……”他张了张嘴,语气里带着困惑,“我记不清了。清辞说我救她的时候,看着像二十出头;可有时候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又觉得自己活了很久。”

 

沈清辞在一旁补充:“前儿个他帮王大爷修屋顶,踩着梯子往上爬时,动作利落地像小伙子;可说起东单的老戏楼,他记得比我爹还清楚,连哪年着过火都知道。”

 

林曼云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他:“这可奇了,难不成你真有两副岁数?”她忽然眼睛一亮,“哎,你会不会是……得了什么怪病,记混了?或者,你根本不是普通人?”

 

姜山被她越说越玄乎,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多怪事。说不定就是摔了头,把年纪也摔忘了。”他看向沈清辞,眼神温和,“多大岁数也不重要,反正现在有地方住,有你们在,就挺好。”

 

沈清辞的脸微微一红,低头捻着衣角,没说话。

 

林曼云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彻底散了,反倒觉得这样挺好。她站起身,拍了拍旗袍上的点心渣:“行吧,岁数之谜就先存着,等你啥时候想起来了再说。我得回家收拾东西,后天就去学堂报到,可不能输给你这‘老同学’。”

 

她说着,冲两人挥挥手,脚步轻快地出了院门,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再没了之前的沉重。

 

姜山望着她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沈清辞,忽然笑了:“说不定,我真有七十八。”

 

沈清辞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捡起块桂花糕塞到他手里:“吃你的吧,老妖精。”

 

风穿过院子,带着桂花的甜香,把两人的笑声送得老远。岁数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他们可以一起数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