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173章 城中村的火龙

 雨点砸在陈默脸上,又冷又硬。*5*k?a_n+s¨h¢u~.^c?o^m~他拖着行李箱,轮子在坑洼的水泥地上跳着别扭的舞,发出垂死的呻吟。房东那张刻薄的脸还在他眼前晃荡:“明天!明天再不交钱,带着你这堆破烂儿滚蛋!”声音尖利,盖过了哗哗的雨声。陈默口袋里的硬币叮当响,那是他最后的家当——几张零钱,连一碗热乎的汤面都买不起。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凉得刺骨,他缩了缩脖子,只想找个能避雨的角落,熬过这漫长的一夜。

 他在迷宫般的城中村里胡乱穿行,头顶是蛛网般杂乱的电线,脚下是湿滑发亮的青苔。七拐八绕,不知怎么的就钻进了一条死胡同。胡同尽头,一栋孤零零的老楼戳在黑暗里,像个沉默而倔强的怪物。墙壁斑驳得厉害,大块大块的墙皮剥落下来,露出里面丑陋的红砖。整栋楼黑洞洞的,只有顶楼最靠边的一个小窗户里,透出一点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暗黄光晕,像一只疲惫不堪的眼睛。一扇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铁门虚掩着,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在对他发出邀请。

 陈默犹豫了几秒。行李箱的轮子又抗议似的响了一下。他心一横,侧身挤了进去。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楼道里堆满了破家具和建筑垃圾,几乎无处下脚。他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越靠近顶楼,那股硫磺味就越浓烈,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燥热,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巨大火炉在闷烧。

 终于,他站在了那扇透出微光的门前。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铺着几张厚纸板,上面胡乱扔着一床看不出颜色的破棉絮。最显眼的是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和铁锈的工业电风扇,扇叶歪歪扭扭的。而那点微弱的光源,竟然来自墙角一个老旧的接线板,上面孤零零地插着一个同样布满油污的小灯泡。灯泡接触似乎不良,光线忽明忽暗,勉强照亮这狭小的空间。

 “老天爷开眼,总算有个窝了。”陈默长出了一口气,把湿透的行李扔在纸板上,整个人瘫坐下来,骨头缝里都透着累。他胡乱擦了擦头发,从湿透的背包里翻出仅剩的半包饼干,就着窗外哗哗的雨声,小口小口地啃着。

 可这难得的平静没持续多久。后半夜,陈默在纸板上翻来覆去,总觉得身下的地板烫得反常,像通了地暖。空气也越来越热,那硫磺味浓得呛人。更诡异的是,墙角那个布满灰尘的巨大工业风扇,突然“嗡”的一声自己转了起来,扇叶疯狂地切割着燥热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咆哮,卷起的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乱舞。陈默惊得坐了起来,心脏咚咚直跳,睡意全无。他摸索着找到墙上的开关,“啪嗒”按下去。灯泡挣扎着闪了几下,彻底熄灭了,房间里只剩下风扇单调而固执的轰鸣。

 黑暗和燥热像两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陈默摸索着,试图关掉那台诡异的风扇,手刚伸过去,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掌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胡乱撑地时,指尖却触到一片黏腻、温热的液体。一股强烈的、带着铁锈和硫磺混合的腥气直冲鼻腔。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惊恐地看到自己满手都是暗红色的、粘稠的血!那血似乎还带着惊人的热度,烫得他指头生疼。

 “谁?!谁在那儿?”陈默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音。

 回应他的只有风扇的嗡鸣。他强忍着恐惧,顺着地上那摊暗红血迹的痕迹,哆嗦着摸出手机,颤抖着按下手电筒开关。一束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扫过布满灰尘的地面,扫过墙角堆砌的杂物……光柱最终停在了房间最深处一个被几个破旧大纸箱勉强遮掩的角落。那堆纸箱后面,似乎蜷缩着一个巨大的、黑黢黢的东西。

 光柱颤抖着,一点点挪过去,聚焦。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杂物!那是一条……龙!

 巨大的、覆盖着暗红色鳞片的头颅无力地搭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粗壮的脖颈连接着修长而布满伤痕的身躯,一直蜿蜒到纸箱后面看不见的阴影深处。它的鳞片光泽黯淡,不少地方破碎翻卷,露出下面暗红的皮肉,正缓慢地渗着粘稠的血液。最触目惊心的是它靠近脖颈下方的一块巨大撕裂伤,边缘焦黑翻卷,深可见骨,散发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巨大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龙须也无精打采地垂落。

 陈默大脑一片空白,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手机“啪嗒”一声掉在脚边,手电筒的光歪斜着照向天花板,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风扇的嗡鸣。

 “吵死了……”一个极其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疲惫和莫名威严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陈默耳膜嗡嗡作响。他惊恐地看到,那条龙巨大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暗金色的竖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痛苦的光,像两簇即将熄灭的鬼火,直直地钉在了他的脸上。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沉重的压力,让陈默几乎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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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够了吗,蝼蚁?”龙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再看,本王不介意拿你塞塞牙缝。”它试图昂起头,显露出威严的姿态,可这个细微的动作却牵动了脖颈下的巨大伤口。暗红的血液猛地涌出更多,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巨大的头颅又重重地砸回地面,激起一片灰尘。

 这狼狈而痛苦的景象,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陈默大半的恐惧。眼前这传说中的生物,虚弱得连抬个头都费劲,那威胁听起来也虚弱无力。

 “你……你受伤了?”陈默的声音还有些发颤,但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他鼓起勇气,往前挪了半步,“流了好多血……你……你需要帮忙吗?”他试探着问,目光紧紧盯着龙脖颈下那可怕的伤口。~晓.说·宅, ·庚`新+嶵\全-那伤口边缘的焦黑和翻卷的皮肉,让他想起被雷劈过的大树。

 巨大的龙眼再次睁开,金黄色的竖瞳收缩着,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盯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类。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过了好一会儿,那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浓重的嘲弄:“帮忙?就凭你?一个连安身之所都没有的可怜虫?”它似乎想发出轻蔑的哼声,却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出的气息都带着火星和浓重的硫磺味。“本王乃行云布雨之尊,遨游九天……咳咳……岂需尔等凡夫俗子援手!”

 话虽如此,但它那巨大的身躯却因为咳嗽而痛苦地蜷缩,伤口处涌出的血液更多了,在地面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暗红。

 陈默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又看看龙那强撑着的、痛苦不堪的姿态,心里的害怕竟奇异地被一股“趁龙之危”的狡黠念头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行云布雨之尊?那您老人家现在怎么窝在这破楼里,还流血流得跟开了水龙头似的?”他指了指地上那滩还在扩大的血迹,“再不想法子,我看您这‘尊’,怕是要‘尊’到阎王爷那儿去了。”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龙的反应,“我嘛,是没地方住,但我至少手脚齐全,能跑能跳,还能给你弄点水来冲冲这血。你呢?动一下都咳血吧?这买卖,谁帮谁还不一定呢!”

 龙的金色竖瞳猛地收缩,像针尖一样锐利,一股灼热的气流带着硫磺味猛地喷向陈默,烫得他脸皮发紧。它显然被这蝼蚁的放肆激怒了:“大胆!竟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起伏。这一次,连它自己都似乎被这无法控制的虚弱噎住了,愤怒的咆哮变成了粗重的喘息。

 沉默在燥热的空气中弥漫。只有风扇单调的嗡鸣和龙粗重的呼吸声交织。终于,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威严依旧,却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妥协的意味:“……说,你想要什么?”金色的竖瞳紧紧盯着陈默,仿佛要将他看穿。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机会来了。“很简单,”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这地方,让我住着。在您伤好离开之前,我负责帮您……嗯,遮掩行踪,还有,”他指了指龙脖颈下的伤口,“力所能及地帮您处理处理这伤。作为回报,您让我有个栖身之地,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别让这屋子再半夜自己发热发烫了,还有这风扇,别动不动就自己疯转,太吓人了,也容易招人怀疑。”

 龙巨大的鼻孔里喷出两股灼热的白气,似乎在衡量。它金色的眼睛扫过陈默那张带着紧张和期待的脸,又扫过这破败、狭窄、堆满垃圾的房间,最终,那巨大的头颅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带着一种屈尊降贵的无奈。“哼,便宜你这蝼蚁了。记住,若敢泄露本王行踪半分,必叫你形神俱灭!”它低沉地警告,随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庞大的身躯似乎又塌陷了几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

 “成交!”陈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腿软了。他冲到墙角那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下,用力拧开。所幸还有水,虽然水流细小浑浊。他脱下身上还算干净的t恤,浸湿了水,拧个半干,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条闭目喘息的红龙。

 越是靠近,那股灼人的热浪和浓烈的硫磺血腥气就越是扑面而来。陈默强忍着不适,屏住呼吸,试探着将湿漉漉的t恤轻轻按向龙脖颈下方那片最可怕的撕裂伤边缘。就在湿布接触到翻卷的焦黑皮肉的瞬间,“滋啦”一声轻响,一股白汽猛地腾起!湿布接触的地方瞬间变得滚烫无比,几乎要灼伤他的手。陈默“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差点把布扔掉。

 “蠢货!”龙的眼睛倏然睁开,金色的竖瞳里带着不耐和一丝看白痴的鄙夷,“凡水……岂能近吾真火之躯?这点温度都受不住?”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嘲笑。

 陈默甩着被烫得发红的手,又急又气:“那怎么办?看着你流血流死?总得想法子啊!你这血烫得跟开水似的,怎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