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187章 铜镜契约(第3页)

 “命?”狐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更加尖锐刺耳的狂笑,整个客厅似乎都在笑声中震动!“咯咯咯……凡人的命,不过是漫长岁月里的一缕青烟!能为我所用,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契约已成,由不得你反悔!今夜子时,月华正盛,正是收取本息之时!乖乖献上你剩下的生气,还能少受些苦楚!”她脸上的媚笑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狰狞!白皙的十指瞬间暴涨,长出乌黑锋利、闪着金属寒光的尖长指甲!周身那粉红色的薄雾骤然变得浓稠如血,翻滚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她如同捕食的猛兽,带着一股腥风,猛地朝瘫软在沙发上的李岩扑了过来!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白色的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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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恶风几乎吹到脸上!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老道士那句“用浸过黑狗血的铜钱砸它真身!”如同惊雷般在李岩混乱的脑中炸响!

 “啊——!”李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和意志,将一直死死攥在手心、沾满黏腻黑狗血的那枚“乾隆通宝”铜钱,朝着那扑到眼前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白色魅影,狠狠砸了过去!

 “嗤啦——!”

 铜钱精准地砸在狐妖那素白纱衣的胸口位置!仿佛滚烫的烙铁投入了冰水,又像强酸腐蚀了血肉!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的惨嚎猛然爆发!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怒!

 “啊——!该死的蝼蚁!你竟敢……!”

 铜钱击中之处,冒起一股浓烈刺鼻的黑烟!狐妖胸前那雪白的纱衣瞬间焦黑一片,如同被火烧过!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因为剧痛和暴怒而极度扭曲变形,暗金色的兽瞳充满了怨毒和疯狂!扑击的动作被硬生生打断,她痛苦地捂住胸口,周身翻滚的血色雾气剧烈震荡,整个虚影都变得明灭不定起来!

 就是现在!李岩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身体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从沙发上弹起,一把抓起茶几上那个小小的火药包和打火机,连滚带爬地扑向客厅中央那个堆满蜡烛的黄铜脸盆!

 狐妖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油尽灯枯的猎物还有如此剧烈的反抗,更没料到那枚不起眼的铜钱竟能重创她!剧痛和惊怒让她稍稍迟滞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给了李岩机会!

 他扑到铜盆边,用颤抖的手飞快地掀开火药包,将里面黑乎乎的火药全部倾倒在蜡烛堆上!接着,“啪嗒”一声,打火机幽蓝的火苗窜起!

 “去死吧——!”李岩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着,将跳动的火苗猛地凑向那堆浸染了火药的蜡烛!

 “不——!!!”狐妖发出了绝望而怨毒的尖啸,她不顾胸口的剧痛和黑烟,再次化作一道凶厉的白影,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雾气,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再次扑向李岩!那暴涨的乌黑利爪直取他的咽喉!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轰——!

 就在那冰冷刺骨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李岩喉咙皮肤的刹那!浸透火药的多根蜡烛被瞬间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压抑已久的怒龙,轰然爆发!炽热的气浪猛地向四周炸开!

 “啊——!!!”

 火焰升腾的瞬间,狐妖的惨嚎达到了顶点!那声音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混合了无尽怨毒、不甘和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纯粹阳炎的本能恐惧!她扑向李岩的身体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燃烧的墙壁!

 轰!火焰暴涨!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瞬间吞没了那个扑来的白色身影!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持续了仅仅一瞬,便被更加剧烈的火焰燃烧声淹没。那翻滚的血色雾气在烈焰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滚油泼雪,迅速消散。素白的纱衣瞬间焦黑、卷曲、化为飞灰。那张扭曲变形的绝美面孔在火光中痛苦地挣扎、融化,最终连同整个身影,在短短几秒钟内,被狂暴的火焰彻底吞噬、撕裂、分解,化作一缕缕带着刺鼻焦臭味的青烟,袅袅升起,迅速消散在空气里。

 只有那枚浸满黑狗血的“乾隆通宝”铜钱,“当啷”一声掉落在滚烫的铜盆边缘,上面的血迹已经被火焰烤得焦黑。

 客厅里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铜盆被烧得发红发出的嗡鸣。浓烈的硝烟味、焦臭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岩瘫倒在地板上,离那灼热的铜盆只有一步之遥。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生死搏杀,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和心神。他瘫在那里,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

 过了许久,久到铜盆里的火焰渐渐变小,最终熄灭,只剩下烧得通红的铜盆和一堆蜡泪在空气中慢慢冷却凝固。客厅里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空寂。

 李岩才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目光投向衣柜的方向。他挣扎着,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拉开柜门,颤抖着把手伸向那个包裹着铜镜的黑布包。

 触手冰凉依旧,但那种如芒在背的黏腻感和沉重的恶意,消失了。

 他一层层揭开黑布。那面铜镜静静地躺在那里。镜面依旧光洁,映出李岩那张苍白憔悴、布满汗水和烟灰、如同劫后余生般的脸。只是,镜面中央,那个由他鲜血滴落形成的、曾经鲜艳刺目的诡异红点,此刻却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镜框边缘那些狰狞的豁口,也似乎失去了某种邪异的光泽,变得黯淡无奇,像一件真正的、蒙尘的古物。

 李岩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把铜镜翻过来,背面那粗糙的纹路硌着他的掌心。他紧紧握着它,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向阳台。 窗外,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正在缓缓退去,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抹鱼肚白。清冷的晨风带着城市苏醒前特有的凉意吹拂进来,吹散了一些屋内残留的焦臭和血腥。

 李岩站在阳台边,低头看着手中这面曾带来梦幻富贵、也差点将他拖入地狱深渊的铜镜。镜框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昨夜的一切并非噩梦。他手臂用力一挥,镜子划过一道黯淡的弧线,无声无息地坠入楼下那片尚未清理的、长满荒草的建筑垃圾堆深处,转眼就被杂乱的砖石和疯长的野草吞没,再也看不见了。

 他摊开手掌,掌心因为紧握镜框边缘那些尖锐的豁口太久,留下了一道道深紫色的、微微渗血的印记,清晰地印在皮肤上,像某种无法磨灭的烙印。他低头看着这些伤痕,又抬头望向天边那抹越来越亮、越来越暖的晨光。

 阳光穿过高楼,落在他空荡荡的手心,微微发烫。

 喜欢聊斋新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