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考勘镜(第2页)
周正心头一紧,但脸上竭力保持着镇定,甚至故意露出一丝无奈:“张老板,镜子就在这儿,字就在上面。它照出来的东西,可不是我能写的。”他指了指那面静静躺在柜台上的铜镜,语气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钱货两清,童叟无欺。您要觉得是假的,出门左转,不送。”
张金宝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着,凶狠的目光在周正平静的脸和那面诡异的铜镜之间来回扫视,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野兽。足足对峙了半分钟,他猛地伸手,一把将柜台上的五张钞票粗暴地扫落在地,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然后像躲避瘟疫一样,踉踉跄跄地撞开店门冲了出去,连地上的钱都没顾上捡。门外传来他气急败坏、色厉内荏的咆哮:“姓周的!你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
周正默默弯腰,一张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钞票,手指冰凉。他看着张金宝那辆嚣张的黑色越野车咆哮着消失在街角,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面镜子带来的,绝不仅仅是财富,更有可能是……灾祸。
然而,张金宝的狼狈逃离,非但没有吓退那些好奇和心怀鬼胎的人,反而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了更多窥探的目光。有人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有人想窥视他人的秘密,更有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戴着厚厚眼镜、神情有些阴郁的高中女生走了进来。她叫林小雪,是附近重点高中出了名的学霸,永远年级前三,但眼神深处总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微?趣_小^税^旺* +哽/辛/嶵/全~她放下皱巴巴的五百块钱——显然是省吃俭用攒下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执拗:“周老板…我想看看…我的。”
周正看着她,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沉。他默默地将铜镜推过去。
镜面深处,暗红字迹浮现,内容却让周正倒抽一口凉气:“嫉妒同班同学陈悦成绩优异,三次在其水杯投放泻药未遂(剂量不足)。(2023年9月-10月)”
林小雪的脸瞬间变得比纸还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镜片后面那双原本只是阴郁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被彻底剥开伪装的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周正的眼神不再是怯懦,而是像淬了毒的针,声音尖利地嘶喊出来,带着一种扭曲的辩解和控诉:“公平?你懂什么叫公平吗?!她陈悦凭什么?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轻轻松松就能考第一!我呢?我每天复习到凌晨两点!我的努力算什么?!我恨她!我恨她!!”喊完,她抓起书包,像只受伤的小兽,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店门,留下那五百块钱孤零零地躺在柜台上。
周正看着女孩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又低头看看镜面上那行尚未消散的、触目惊心的字迹,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镜子,照出的哪里是什么“良心”,分明是人心里最幽暗、最不堪的毒疮。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沉重。
生意却出乎意料地火爆起来。各色人等怀着不同的目的涌进“正心斋”。有人照完面如死灰,有人恼羞成怒,也有人对着镜子痛哭流涕,发誓要改过自新。周正的钱匣子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鼓胀起来,房租的愁云早已消散,他甚至开始盘算着把店面重新装修一下。
然而,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种奇怪的现象开始如影随形。
一天下午,送走一个对着镜子忏悔自己长期虐待妻子的男人后,周正感觉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头痛,像有无数根针在脑子里乱扎。他强撑着记完最后一笔账,关上店门,想着回家睡一觉就好。可当他再次睁开眼,刺目的阳光告诉他已是第二天中午。他茫然地看着手机上的日期——竟然跳过了整整三天!这三天发生了什么?他毫无印象!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将他生命中的三天时间彻底抹掉了,只留下一片空白和令人心悸的恐慌。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和信息,没有异常。他猛地想起什么,冲到电脑前打开监控录像——画面清晰地记录着他这三天像往常一样开门、营业、接待客人、收钱、记账,表情自然,动作流畅,没有任何异样!可他自己,对这一切却毫无记忆!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跌坐在椅子上,心脏狂跳,目光死死盯住被随意放在柜台角落、那面此刻显得无比阴森的铜镜。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使用这面镜子,需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他的记忆!每一次窥探他人的“功过”,都在无声地吞噬他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他想立刻把这邪门的镜子扔进河里,或者找个寺庙供起来。可就在这时,手机视频通话的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养老院护工张阿姨”。周正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接通视频,母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比上次视频时更加消瘦了,眼窝深陷,眼神空洞而茫然,呆呆地看着屏幕,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张阿姨焦急的脸挤进画面:“周老板!你可算接了!你妈今天情况很不好!上午又闹着要找你,摔了一跤,还好没大碍!医生刚来看过,说那个特效药必须得按时吃,不能断!这个月的药费你看……”张阿姨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催促。
周正看着屏幕上母亲那毫无生气的眼神,听着护工焦急的话语,再低头看看自己抽屉里那些还带着各种人气息的钞票……他的手死死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药费!特效药!那是母亲痴呆症唯一的希望!他不能断!他不敢断!扔掉镜子?那他拿什么去支付那昂贵的、如同无底洞般的药费?眼睁睁看着母亲在混沌中彻底枯萎?
巨大的恐惧和更巨大的责任感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周正的心上,几乎要将他碾碎。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和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对着屏幕,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张阿姨,药费…我马上转!马上转!麻烦您一定照顾好我妈!”
挂断视频,周正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里,后背全是冷汗。他看着那面静静躺在角落的铜镜,乌蒙蒙的镜面仿佛一张无声狞笑的鬼脸。他别无选择。他必须继续下去,哪怕代价是自己的记忆,一点一滴地被这妖镜吞噬。为了母亲,他只能在这条看似金光闪闪、实则通往未知深渊的路上,蒙着眼走下去。每一次拿起镜子,都像是在和魔鬼进行一场没有胜算的交易。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继续。“正心斋”依旧门庭若市,周正的钱包越来越鼓,汇给养老院的药费从未间断。但他记忆的碎片,也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越来越多地消失。他忘记了上周是哪位客人照出了什么,忘记了前天自己吃过什么,甚至有一次,他盯着墙上的挂钟,茫然地想不起今天是星期几。一种深沉的、挥之不去的疲惫感笼罩着他,眼神时常是空洞的,只有在给母亲汇款和视频时,才会短暂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周正刚送走一个对着镜子忏悔了半小时的中年女人,疲惫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准备提前打烊。卷闸门刚拉下一半,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刹车声在店门外炸响!紧接着,“砰!”一声巨响,那扇刚放下一半的沉重卷闸门被一股巨大的蛮力从外面狠狠踹中!
金属门发出痛苦的呻吟,扭曲变形。三个彪形大汉像凶神恶煞般闯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剃着贴头皮的青皮,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划拉到下巴,像条扭曲的蜈蚣趴在脸上,眼神凶戾得如同要吃人。正是这一带臭名昭着、无人敢惹的恶霸,外号“过江龙”的龙哥!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马仔,也是一脸横肉,眼神凶狠,手里还拎着明晃晃的西瓜刀!
店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
龙哥那双布满血丝的狼眼,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一下子就钉在了柜台后脸色煞白的周正身上。他大步上前,沉重的皮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周正的心尖上。龙哥猛地俯身,那张带着刀疤、满是横肉的脸几乎要贴到周正的鼻子上,浓重的烟味、汗臭味和一股子血腥气混合着扑面而来,熏得周正胃里一阵翻腾。
“姓周的!”龙哥的声音嘶哑低沉,像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意,“老子今天只问一句!昨天,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用你这破镜子,照了我兄弟阿彪?!”他猛地伸手,粗糙如砂纸、带着厚厚老茧的手指,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戳在周正因为极度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力道大得让周正眼前一黑,几乎窒息。
“说!是谁?!”龙哥的唾沫星子喷了周正一脸,眼中凶光毕露,“敢他妈告密!害老子折了个兄弟!今天你要是不把那个杂碎的名字吐出来,”他猛地一挥手,身后一个马仔立刻上前一步,手中的西瓜刀“哐当”一声重重地剁在周正面前的实木柜台上!锋利的刀刃深深嵌进木头里,刀身嗡嗡震颤,寒光刺眼!“老子就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切下来喂狗!让你这黑店,开!不!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冰冷的刀锋近在咫尺,那股金属特有的腥气和龙哥身上狂暴的杀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绝望的压迫感。周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跳动。他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阿彪?那个几天前来照过镜子、看到自己“抢劫伤人”记录后脸色惨白溜走的混混?告密?谁告的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哑巴了?!”龙哥的耐心彻底耗尽,眼中凶光暴涨,猛地一把揪住周正胸前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上半身粗暴地拽过柜台!周正的脸因为窒息和恐惧涨得通红,双脚几乎离地。
“老子数三声!”龙哥的咆哮如同炸雷,震得周正耳膜嗡嗡作响,“三!”他揪着衣领的手猛地收紧,勒得周正眼珠外凸。
“二!”另一个马仔狞笑着,伸手抓住了周正的右手腕,巨大的力量像铁钳,死死地将他瘦弱的手掌按在了冰冷的柜台上,正对着那把深深嵌在木头里的西瓜刀!刀锋的寒气透过皮肤,直刺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