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虎影霓虹
穿过那条近道小巷时,一股子浓烈得化不开的腥膻味儿猛地钻进鼻腔,像是谁家打翻了坏掉的鱼罐头,又混着铁锈似的血气。杜一鸣胃里一阵翻腾,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巷子深处黑得吓人,路灯的光线到了这里就跟被吸走了似的,勉强照亮脚边几块凹凸不平的地砖。他有些犹豫,可绕远路起码得多走半个多小时,疲惫的身体实在扛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
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心脏莫名跳得厉害时,一阵低沉得像是破风箱在拉扯的“呜噜”声,毫无征兆地从右侧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两道幽绿的光点猛地亮起,如同鬼火般悬浮在那里,死死地钉住了他。那光点带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兽性,让杜一鸣瞬间头皮炸开,血液倒流,四肢冰凉得像是被冻住,连呼吸都忘了。是狗?野猫?不,那光点的高度,那沉重的压迫感……他脑子里猛地跳出那个只在动物园和纪录片里见过的轮廓——虎!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转身想逃,可脚下一个趔趄,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手掌和膝盖火辣辣地疼。完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抱住头,等待着那无法想象的剧痛和撕裂降临到自己身上。他甚至能想象出那腥臭的热气喷在脖子上的感觉。时间像是凝固的胶水,每一秒都粘稠得令人窒息。
然而,预想中猛兽扑来的风声、利爪撕裂皮肉的剧痛,统统没有发生。
死寂。
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里疯狂撞击。
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极其缓慢地、像生锈的轴承般,一点一点地抬起头,从抱头的臂弯缝隙里往外看去。
黑暗里,哪有什么巨虎?
一个穿着单薄白裙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她看起来纤瘦极了,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晃眼,也冷得微微发颤。她似乎比杜一鸣还要惊恐,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
杜一鸣懵了。他用力眨了眨眼,又狠狠甩了甩头,怀疑是自己加班太久出现了幻觉。刚才那恐怖的绿光呢?那令人窒息的低吼呢?难道真是自己累晕了头?
“你……”杜一鸣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你……没事吧?”
那身影似乎被他突然的声音惊得更厉害,猛地瑟缩了一下,把自己抱得更紧,头埋得更深,只发出几声压抑的、小动物受伤般的呜咽。那声音微弱又无助,瞬间击中了杜一鸣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恐惧暂时被巨大的疑惑和一丝油然而生的怜悯压了下去。
他挣扎着爬起来,忍着膝盖的疼痛,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尽量放柔了声音:“别怕,我不是坏人。刚才……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怪声音?很大……很吓人的那种?”他一边问,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总觉得那对幽绿的眼睛还藏在某个角落窥视着。
女孩终于怯生生地抬起头。巷口漏进来的微弱光线恰好落在她脸上。杜一鸣只觉得呼吸一滞。那是一张过分精致、甚至有些不真实的脸,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嘴唇却像初绽的玫瑰花瓣,带着自然的嫣红。最让人心头一跳的是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快、极淡的金色流光,快得让人以为是路灯的错觉。但就是那一点非人的异色,让杜一鸣心头那点刚压下去的寒意又悄悄冒了头。
“没……没有。”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微微沙哑的韵律,像风吹过林间细小的松针,“只有……很冷。还有……刚才好像有……很大的影子……”她说着,又害怕似的抱紧了自己,眼神茫然又无助地四处游移,仿佛真的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惊吓过。
影子?杜一鸣心里咯噔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惊疑:“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独自待在这种地方,实在让人不放心。
女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有……地方……回不去了。”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杜一鸣疲惫的心湖,泛起一圈圈同情的涟漪。也许是加班后脆弱的神经,也许是那惊魂未定后的空虚,也许是眼前这张脸和那双眼睛深处一闪而过的金芒带来的奇异触动,杜一鸣几乎是脱口而出:“那……要不,先去我那儿凑合一下?等天亮了再说?”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这完全不符合他谨慎甚至有点刻板的性格。可看着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那句“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孩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小动物般的欣喜,那丝若有若无的金色似乎又闪了一下:“真的……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确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雀跃。
杜一鸣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眼神,心里那点犹豫彻底烟消云散。“嗯,走吧。就在前面不远。”他点点头,脱下自己那件半旧不新的薄夹克,递了过去,“夜里凉,披上吧。′精~武_暁?税-惘? -唔¨错+内′容!”
女孩接过衣服,动作带着点新奇的笨拙,把宽大的夹克裹在身上,显得她更加瘦小。她紧紧跟在杜一鸣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一只终于找到临时庇护所的流浪猫。
杜一鸣那间租来的小屋,一室一厅,三十来平米,东西不多,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弥漫着一股单身汉特有的、略显冷清的气息。打开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楼道里的阴暗,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
“地方小,有点乱,别介意。”杜一鸣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着那张唯一能坐人的旧沙发,“你先坐会儿。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女孩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小的空间,目光在简易的书架、墙上贴着的几张风景海报和角落里的小冰箱上流连,听到问话,才转过头,用力点了点头,眼神亮晶晶的:“饿!”
杜一鸣打开冰箱,里面存货实在有限:几个鸡蛋,半包挂面,一小块冻得硬邦邦的鸡胸肉,还有几根蔫头耷脑的青菜。他拿出鸡胸肉和青菜:“只有这些了,下碗面条凑合一下?”
“嗯!”女孩应着,目光却紧紧追随着他手里那块冻得发白的鸡胸肉,鼻翼不易察觉地翕动了几下。杜一鸣把肉放在水龙头下冲水解冻,哗哗的水流声中,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带着点嫌弃的咕哝:“……这肉,死透了吧?”
杜一鸣手一顿,疑惑地回头:“什么?”
女孩像是被吓了一跳,立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情绪,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什么。我是说……谢谢。”
杜一鸣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水烧开,面条下锅,厨房里很快弥漫开热腾腾的白气。杜一鸣把煎好的鸡蛋和切碎的鸡胸肉铺在面上,又烫了点青菜,满满一大碗端到小茶几上。
女孩几乎是立刻凑了过来,动作快得让杜一鸣一愣。她甚至没有拿筷子,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陶醉的、纯粹满足的神情,那神情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却又带着点……原始的野性?杜一鸣赶紧递过筷子:“给,小心烫。”
她接过筷子,动作开始有些笨拙,但很快就适应了,吃得非常快,几乎是狼吞虎咽,发出轻微的吸溜声,仿佛饿了许多天。杜一鸣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她吃,忍不住问:“我叫杜一鸣。你呢?怎么称呼?”
女孩正专注地对付碗里最后几根面条,听到问话,动作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才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渍:“琥……琥珀。”她念出这个名字时,舌尖轻轻抵着上颚,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琥珀?”杜一鸣觉得这名字有点特别,但也挺好听,“很漂亮的名字,像宝石。”
琥珀似乎对这个评价很受用,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又微微亮了一下。
吃饱喝足,困意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了上来。杜一鸣把卧室唯一的床让给了琥珀,自己抱了床被子,在客厅那张窄小的旧沙发上蜷缩下来。沙发很短,他只能别扭地蜷着腿,硌得骨头生疼。夜渐渐深了,窗外城市的喧嚣也彻底沉寂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杜一鸣被一阵极其轻微、却又难以忽视的声响弄醒了。那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磨蹭?沙沙的,很有规律,还夹杂着一种低低的、满足的咕噜声。
他悄悄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卧室虚掩的门缝。
琥珀并没有躺在床上。
她像一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直接蜷缩在卧室冰凉的水泥地面上!更让杜一鸣汗毛倒竖的是,她似乎正无意识地用一侧脸颊和肩头,反复地、一下一下地蹭着墙角那坚硬粗糙的水泥棱线!那沙沙声正是皮肤与粗糙水泥摩擦发出的声响!而她喉咙里,正发出那种低沉、绵长、带着无限满足和放松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