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02章 黄灏的快递(第2页)

 我顺着老周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灯火通明,传来挖掘机的轰鸣。秦家的老房子……快拆了?那这个寄给黄灏的“旧物”……是谁寄的?寄的什么?为什么是现在?

 老周的目光又落回那个黄胶带箱子上,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甚至带着一丝警告:“小王,听叔一句。这箱子……邪性。我蹲这儿,都感觉一股子凉气,不是冰箱那种凉,是……是那种说不出的阴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估摸着……这东西,恐怕不是给活人看的。你最好……找个地方,把它烧了!趁早!别沾这晦气!”

 烧了?我心里一激灵。这可是公司的件!烧了我拿什么交代?赔钱是小事,工作还要不要了?可老周的话,还有他脸上那毫不作伪的凝重和恐惧,又让我心里七上八下。

 “烧……烧了?那公司追查起来……”我犹豫着。

 “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老周瞪了我一眼,有点急,“这玩意儿缠得这么死,里头指不定是什么!听我的,找个僻静地方,一把火烧干净!灰都给它扬了!就当没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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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看老周,又看看脚边那冰凉沉默的箱子,心里两个小人疯狂打架。理智告诉我,老周的话太玄乎,不能信;可直觉,还有这几天萦绕不去的诡异感,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最终,对工作的顾虑和对未知的恐惧混在一起,我选择了最鸵鸟的做法——拖。再等等,也许明天老刘就查清楚了呢?

 “我再……再想想,周叔。”我胡乱扒完剩下的面,几乎是逃也似的抱起那个箱子,塞回三轮车斗里,跟老周匆匆道别,蹬着车一头扎进夜色里。·y_u+e\d!u`y.e..+c?o.m/

 回到家,我把箱子扔在墙角,用一堆旧报纸盖住,眼不见心不烦。可夜里睡觉,总觉得屋子里温度比平时低,墙角那边像有个小冷库在散着寒气。翻来覆去,迷迷糊糊间,好像总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纸张被轻轻翻动,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我蒙着头,一身冷汗,只当是自己吓自己。

 第二天,第三天……箱子依旧安静地待在墙角,老刘那边也依旧没消息。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它,拼命送件,用身体的疲惫麻痹神经。直到第四天下午,我接到一个紧急派送任务,是给拆迁办那边送一批单据。地址,正是秦家老房子所在的那条正在拆除的老巷。

 巷子已经拆了大半,断壁残垣,瓦砾遍地。巨大的挖掘机轰鸣着,钢铁手臂挥舞,将那些承载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记忆的砖墙、房梁无情地推倒、碾碎。灰尘漫天,夕阳给这片废墟镀上了一层悲壮的橘红色。

 我抱着文件袋,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瓦砾堆,走向巷尾临时搭建的拆迁办公室。就在路过一片刚被推倒的废墟时,我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在几块断裂的水泥板和扭曲的钢筋下面,压着一个老式的、暗红色漆皮已经斑驳脱落的梳妆台。梳妆台的一条腿断了,镜子也碎了大半,但其中一个抽屉被震开了半截。抽屉里,散落出一些零碎的东西: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发卡,半截断裂的塑料梳子,还有……几张泛黄的老照片。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其中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姑娘,依偎在一个穿着白衬衫、笑容阳光的男青年身边。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羞涩和甜蜜。那男青年的脸……虽然年轻了许多,但那眉眼,那轮廓……跟我手机上拍下的403门牌旁边,一张几乎被灰尘盖住的、贴在楼道里的模糊的“光荣榜”旧照片上的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黄灏!照片上的男青年,绝对是黄灏!那旁边的姑娘……就是秦瑶!

 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照片上的秦瑶,手腕上戴着一串东西。虽然照片模糊泛黄,但那东西的形状、大小……跟我家里墙角那个黄胶带箱子的大小轮廓,隐隐重合!一种冰冷刺骨的直觉瞬间攫住了我——那箱子里,很可能就是秦瑶的遗物!是黄灏生前没能送出去、或者没能保存好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没来由的狂风平地卷起!吹得废墟上的尘土漫天飞扬,迷得人睁不开眼。那半开的抽屉被风猛地吹得“哐当”一声彻底拉开,里面几张照片被风卷了出来,打着旋儿飞向半空。

 风沙迷眼,我下意识地抬手遮挡。恍惚间,在那漫天飞舞的尘土和纸片中,我好像……看到照片上秦瑶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瞬,那双弯弯的眼睛,仿佛隔着几十年的时光,穿透飞舞的尘埃,幽幽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期盼,看了我一眼!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我猛地一哆嗦,文件袋差点脱手。幻觉!一定是灰尘太大,眼花了!我使劲揉揉眼睛,再定睛看去,风已经小了,照片飘落在地,被灰尘掩盖,照片上依旧是那个凝固的、属于过去的笑容。

 可刚才那一眼带来的心悸和冰冷,却真实得可怕。老周的话,403的灰尘,诡异的快递记录,还有此刻废墟上飞舞的照片和那无声的“凝视”……所有碎片瞬间在我脑海里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荒诞却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我再也顾不上送什么文件,也顾不上拆迁办那边会不会投诉。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我——我必须打开那个箱子!必须把里面的东西,送到它该去的地方!送到黄灏面前!不管他在哪里!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废墟,三轮车被我蹬得快要飞起来,一路狂飙回家。冲进出租屋,我一把掀开盖在箱子上的旧报纸,那个缠满黄胶带的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个沉默的、散发着寒意的墓碑。

 我找到剪刀,手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冰凉的剪刀刃触碰到同样冰凉的黄胶带,发出“刺啦”一声刺耳的撕裂声。我咬着牙,沿着胶带的边缘,用力地、一圈又一圈地剪开。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但我顾不上擦。

 终于,最后一圈胶带被剪断。我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纸箱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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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想象中的恐怖景象。箱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深棕色的、表面有些磨损的旧木盒子。木盒子没有锁,只是简单地合着。

 我屏住呼吸,掀开了木盒的盖子。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已经有些发黄变脆的丝绒衬布。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一支早已干涸凝固的旧式口红,塑料外壳都裂了缝;一个同样干涸的、印着模糊不清花鸟图案的胭脂盒;一把小巧的、牛角梳子,梳齿间还缠绕着几根长长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黑发;还有……一个用褪了色的红丝线精心缠绕、编织成的小小的同心结。

 东西都很旧,带着岁月侵蚀的痕迹,但保存得异常完好,看得出曾经的珍惜。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早已逝去的、属于一对恋人的甜蜜过往。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枚小小的同心结上。那褪色的红丝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又格外哀伤。这就是秦瑶的旧物?这就是她留给黄灏的念想?为什么会在多年后的今天,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是谁……或者说,是什么力量,在推动着这一切?

 “咚、咚、咚……”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沉重地指向了午夜十二点。窗外一片死寂,连虫鸣都没有。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出租屋里那盏昏黄的白炽灯,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闪烁起来!滋滋的电流声刺耳地响起,光线忽明忽灭,将屋里的一切都拉扯出扭曲跳动的影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瞬间席卷了整个房间!那不是空调的冷风,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带着绝望和悲伤的阴寒!墙角那个刚刚被我打开的旧木盒子,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竟然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光晕!

 我浑身汗毛倒竖,心脏骤停!巨大的恐惧让我想逃,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动弹不得!

 灯光猛地一暗,几乎熄灭!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借着那木盒子散发的微弱绿光,我惊恐地看到——

 在我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空气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般,荡开了一圈圈涟漪!一个极其模糊、几乎透明的轮廓,正从那涟漪的中心,缓缓地、艰难地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形!穿着样式很老的碎花连衣裙,扎着两条麻花辫。她的脸在幽绿的光晕中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没有瞳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的漆黑!无尽的悲伤、绝望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痛苦,如同实质的冰水,从那双空洞的眼中弥漫出来,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她抬起一只同样透明的手,没有指向我,而是……极其缓慢、极其哀伤地,指向我身后——那个装着旧木盒子的纸箱!她的嘴唇似乎在无声地开合着,没有声音发出,但一股冰冷彻骨的意念,如同钢针般直接刺入我的脑海:

 【他……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