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03章 小超市的玉葫芦

 雨点像发了疯的玻璃弹珠,狠狠砸在“徐家小超市”那扇被岁月啃出锈迹的铁皮卷帘门上,噼啪作响,震得小小的店面都跟着哆嗦。!鸿*特¢小+税*网* *嶵\鑫?蟑′节_哽?芯\筷,门外的街早就成了一条浑水河,路灯的光晕在雨帘里浮沉,像随时要熄灭的鬼火。徐小杉缩在柜台后面那把嘎吱作响的旧藤椅里,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他那张写满“没劲”的脸。手指头在屏幕上有气无力地划拉着,这巴掌大的地方,除了他,连只耗子都懒得进来避雨。货架上那点蒙尘的方便面和快过期的火腿肠,就是他的全部江山。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几乎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这破店,耗子进来都得哭着走。”

 就在他眼皮子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沉的时候,“叮铃——”,那扇被雨水糊得看不清外头的玻璃门,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推开了。一股带着土腥味和水汽的冷风猛地灌进来,激得徐小杉一哆嗦,瞬间清醒。他抬头看去,门口站着个老头儿,浑身湿透,单薄的灰布褂子紧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上,水珠顺着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滴滴答答往下淌,在他脚下迅速汇成一小滩浑浊的水。老头儿脸色灰败,嘴唇冻得发紫,身子微微打着颤,扶着门框的手枯瘦得像几截干树枝。他浑浊的眼睛吃力地抬起来,望向柜台后面发愣的徐小杉,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仿佛被水泡过的声音:“小…小伙子…行行好…躲…躲个雨…”

 徐小杉心里咯噔一下。这鬼天气,这深更半夜,来个湿淋淋的老头儿,看着比这破超市还落魄。他心里有点犯嘀咕,但瞧着老人那几乎站不稳的样子,那点犹豫也就一闪而过。他蹭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搀住老人冰凉刺骨的胳膊:“哎哟大爷!快进来快进来!您瞅瞅这淋的!”他半扶半抱地把老人弄进来,感觉那胳膊又冷又硬,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木头。店里唯一一把看着还算结实的塑料椅子被他拖到暖气片旁边:“您坐这儿,这儿暖和!”

 老人被安顿在椅子上,徐小杉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一条半新不旧的厚毛巾裹在老人头上,又抖开自己那件还算干净的旧棉外套,笨手笨脚地往老人身上披。接着他赶紧跑去后面狭小的隔间,那里有个嗡嗡作响的老旧热水器。等他端着一大杯冒着腾腾热气的开水回来时,老人似乎缓过来一点,裹着他的棉外套,像个褪色的布偶,脸上那层吓人的青灰淡去了一些。他伸出枯瘦的手接过杯子,那手抖得厉害,杯里的水晃荡着溅出来几滴,落在徐小杉的手背上,竟感觉不到多少温度。老人小口啜饮着热水,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带着水汽地吁出一口气。

 “小伙子…心善呐…”老人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平稳了些,“这年头…不多见了。”

 “咳,这算啥,”徐小杉摆摆手,拖过旁边一个装啤酒的塑料箱子坐下,“您这么大年纪,大晚上在外头多危险。这雨邪性,说来就来。”他打量着老人,那身灰布褂子湿透了,也看不出什么特别,就是觉得这老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安静,跟外面狂风暴雨的世界格格不入。

 老人没接话,只是默默喝着水,眼睛半闭着,似乎疲惫至极。徐小杉也不好再问。店里只剩下热水器低沉的嗡鸣、窗外哗哗的雨声,还有老人缓慢而沉重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终于小了些,从瓢泼变成了淅淅沥沥。老人放下空杯子,扶着椅子扶手,有些吃力地站起来。他解下身上披着的棉外套,动作迟缓却郑重地递还给徐小杉。

 “雨…停了。”老人说,目光在徐小杉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处似乎有点别的东西,很复杂,徐小杉看不懂,“叨扰你了…小兄弟。”

 “哎,大爷您这就走?雨还没停透呢!”徐小杉赶紧接过外套。

 老人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朝门口走。他走得很慢,脚步虚浮。徐小杉看着他拉开那扇湿漉漉的玻璃门,冷风再次涌进来。就在老人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的瞬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住了。那只扶着门框的枯瘦的手伸进湿透的灰布褂子前襟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东西,转身递了过来。

 “拿着…小兄弟。”老人的声音很轻,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清。

 徐小杉下意识地伸出手。一个冰凉、湿漉漉的小东西落在他掌心。他低头一看,是只葫芦,小得跟个酒瓶盖似的,通体是那种极润的、仿佛带着水光的青玉色,在超市惨白的灯光下,幽幽地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晕,摸上去细腻得像婴儿的皮肤,还带着老人身上那股雨水和泥土的微凉气息。他愣住了,抬头想问:“大爷,这是……”

 话还没出口,老人已经转身,一步迈进了门外沉沉的夜色和细密的雨帘里。徐小杉下意识地追到门口,只看到那个灰扑扑的、瘦削的背影在街角昏黄的路灯光晕里晃了一下,眨眼就消失了,快得像被雨水冲刷掉了,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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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杉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只冰凉的小玉葫芦,夜风带着残余的雨丝扑在脸上,他懵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看掌心那点温润的青光,又看看空无一人的湿漉漉的街道,心里犯嘀咕:这老头儿…神神叨叨的。他随手把玉葫芦揣进裤兜里,冰凉的感觉贴着大腿皮肤,拉下了卷帘门。那晚他翻来覆去,老想着那个雨夜投奔来的古怪老头儿,还有裤兜里那个冰凉的、来历不明的小玩意儿,直到天蒙蒙亮才迷糊过去。

 第二天一早,徐小杉是被隔壁王婶那穿透力极强的抱怨声给吵醒的。¢微¨趣*晓,税,网! /已?发+布,罪~芯-璋,截/他揉着眼睛拉开卷帘门,王婶已经叉着腰站在他店门口了,胖胖的脸上愁云惨雾:“小杉啊!你说我家那口子倒霉催的!早起蹬他那破三轮去进货,半道上车链子断了不说,还摔一大跟头!人倒是没大事儿,就崴了脚脖子,可这一车新鲜菜全泡汤了!堆在路边,这大太阳一出来,蔫吧的蔫吧,烂的烂,全完了!今天这菜摊子还开个屁张啊!” 王婶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这菜钱可是刚借的!利钱不低啊!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徐小杉听着,心里也跟着发沉。王婶两口子起早贪黑就靠那个小菜摊糊口,这下真是雪上加霜。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裤兜,想掏根烟,指尖却碰到了那个冰凉光滑的小东西——玉葫芦。昨晚那场奇遇瞬间又浮现在眼前。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王婶的绝望刺激了他,也许是睡迷糊了还没清醒,他鬼使神差地攥紧了那玉葫芦,心里头猛地蹦出一个念头:“要是王叔那三轮车没坏,菜也没事就好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攥在手里的玉葫芦似乎微微地、极其轻微地暖了一下。徐小杉一惊,低头看看裤兜,隔着布料,啥也看不见。就在这时,王婶那震天响的老人机突然嚎叫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来,刚“喂”了一声,嗓门猛地拔高了八度,又惊又喜:“啥?!老东西你说啥?!三轮车…自己好了?!菜…菜也没事?!你…你没摔糊涂吧?啊?真好了?就在原地?哎哟我的老天爷!” 王婶挂了电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激动地一把抓住徐小杉的胳膊摇晃:“小杉!神了!真神了!我家那口子刚来电话,说那破三轮车刚才‘嘎嘣’一下,链子自己接上了!摔地上的菜也跟刚摘下来似的,水灵灵的!一点没坏!你说怪不怪?真是老天爷开眼啊!” 王婶喜滋滋地拍着大腿走了,留下徐小杉一个人站在店门口,目瞪口呆。他慢慢地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摊开掌心,那只小小的青玉葫芦安静地躺着,在清晨的阳光下,温润的光泽似乎比昨夜更柔和了。他心里头翻江倒海:不是吧?难道…昨晚那老头儿…真是个神仙?这玩意儿…真能心想事成?!

 一股巨大的、带着眩晕感的狂喜瞬间攫住了徐小杉。他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玉葫芦托在掌心,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似的咚咚狂跳。神了!真他娘的神了!发财了!老子要发财了!

 接下来的日子,徐小杉成了这条街上的“及时雨”。李大爷家那台动不动就罢工的老式彩电,徐小杉摸着小葫芦心里默念“修好它”,第二天李大爷就乐呵呵地抱着个旧收音机来换烟,说电视自己好了,图像倍儿清楚;对面小吃店赵老板愁眉苦脸抱怨新买的冰柜制冷不行,徐小杉心里刚转完念头,第二天赵老板就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卤煮来感谢,说冰柜半夜自己好了,冻得杠杠的。徐小杉帮人的时候,脸上总带着点神秘的微笑,心里那份得意劲儿就别提了。街坊四邻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惊奇和感激,一口一个“小杉真行”、“小杉有本事”。徐小杉嘴上谦虚着“碰巧了”,心里那点欲望却像吹气球似的,越胀越大。帮人解决这些小麻烦固然爽快,可这玉葫芦的本事,就用来干这个?他躺在吱呀作响的小床上,摸着裤兜里那温润的玉葫芦,看着天花板角落里一块潮湿发霉的痕迹,心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响:太浪费了!这宝贝能让我发大财啊!要买大房子!开豪车!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傻眼!

 这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压倒了最初的兴奋和那点微妙的谨慎。终于,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彩票站门口那幅巨大的、印着几个零后面跟着一串零的“恭喜xxx喜中千万大奖”的红色海报,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进了徐小杉的眼睛。他盯着那串诱人的数字,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迅速溜进店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片——那是他研究了好几天,精心“计算”出来的所谓“必中号码”。他走到柜台前,把纸片拍在桌上,手指微微发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老板!打…打这张!打十注!不!打二十注!” 他边说,边用另一只手在裤兜里死死攥紧了那个小小的玉葫芦,滚烫的掌心感受着它冰凉的轮廓,心里像着了火一样疯狂呐喊:“中!中!中!头奖!一定要中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