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18章 宝海咒(第2页)

 阿海看看爷爷倔强而苍老的脸,又看看钱老板阴沉而势在必得的眼神,再看看那仿佛燃烧着诱惑火焰的钞票,只觉得心被撕扯成两半,闷得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粗糙、布满裂口和盐渍的手,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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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老板没再逼他,冷哼一声,拿起那个信封,重重地塞回皮包,转身就走,皮鞋踩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发出沉闷而恼火的响声。临走前,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个蓝布包,眼神复杂,像贪婪的渔夫看着网中溜走的大鱼。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那场酝酿已久的风暴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狂风像疯了的野兽,从漆黑的海面咆哮着扑上岸,撕扯着屋顶的瓦片和岸边的树木,发出凄厉的呜咽声。暴雨如天河倾泻,密集的雨点砸在屋顶和窗棂上,如同无数面破鼓在疯狂擂动。整个渔村在自然的狂怒中瑟瑟发抖。

 阿海家的老屋也在风雨中呻吟。他正守着收音机,里面传来气象台急促而变调的警告:“……台风中心已逼近!风力持续加强!沿海地区请务必……”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头顶那盏昏黄的电灯泡猛地爆裂,火花一闪,屋里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窗外惨白的闪电,像魔鬼的利爪,不时撕裂夜幕,映照出屋内家具扭曲摇晃的影子。

 “爷爷!”阿海心里咯噔一下,在震耳欲聋的风雨声中摸黑冲向里屋。一道刺目的闪电劈下,瞬间照亮了房间——爷爷蜷缩在炕上,双手死死按住心口,脸色在电光下呈现出骇人的青灰色,嘴唇哆嗦着,大口喘气,却像离水的鱼,吸不进多少空气。^墈?书`屋¨小^说^王¢ ¨首!发_

 “药……药……”爷爷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手指颤抖地指向炕头那个小木柜。

 阿海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窖!爷爷的老毛病犯了!他扑到柜子前,手忙脚乱地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最后一瓶救心丸,昨天就用完了!他原本打算今天去镇上买的,却被钱老板的纠缠和内心的挣扎耽搁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阿海。镇上!必须去镇上买药!现在!可这鬼天气……他看着窗外狂舞的树影,听着那仿佛要掀翻整个世界的风声雨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没有船敢在这种时候出海!可不去,爷爷……

 “爷!你撑住!我去镇上!”阿海对着爷爷嘶吼,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那么微弱。他猛地转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跌跌撞撞冲出房门,扑向院子角落里那条他赖以生存的小破渔船。船在狂风暴雨中剧烈地摇晃着,像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叶子。

 解开缆绳,跳上船,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瞬间湿透全身。阿海咬着牙,抓起沉重的木桨,用尽全身力气插进翻涌浑浊的海水里,试图把船推离岸边。一个巨浪打来,小船猛地向上一蹿,又狠狠砸回水面,阿海一个趔趄,差点被甩出去。船像被无形的巨手按住,纹丝不动!又一个浪头扑上船舷,冰冷刺骨的海水灌进来,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攫住了阿海!他一个人,一条小破船,在这滔天风浪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他救不了爷爷!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墨黑的天幕!电光火石间,阿海脑子里像被这道闪电劈开——贝壳!那个深蓝色的“定海掌”!爷爷说它能定风平浪!那个古董商也说它能镇船!

 这念头荒谬绝伦,却是此刻唯一的稻草!阿海猛地丢下桨,像疯了一样跳下船,踩着灌满水的鞋子,踉踉跄跄冲回屋里。狂风卷着雨水灌进堂屋,供桌在摇晃。他扑到桌前,手抖得几乎抓不住抽屉拉手,哗啦一声拉开,一把抓起那个沉甸甸的蓝布包!他甚至来不及解开,就那么紧紧攥着,像攥着最后的生机,转身又冲进了狂暴的雨幕!

 他跳回剧烈颠簸的船里,海水已经漫过小腿肚。他颤抖着手,扯开湿透的蓝布。那个深蓝色的贝壳在漆黑的风雨和惨淡的闪电映照下,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祖宗保佑!海神爷开眼!”阿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被风雨撕得粉碎。他猛地将贝壳高高举起,朝着翻江倒海、墨黑一片的狂暴海面!

 就在贝壳暴露在狂风暴雨中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种奇异的、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声,仿佛从深海中传来,又像是直接在阿海的颅骨深处响起!那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风声雨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

 紧接着,那深蓝色的贝壳表面,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不再是滩涂上那幽微的萤火,而是如同正午骄阳般炽烈的蓝白色光柱!它冲天而起,像一把巨大的光剑,悍然刺破了无边的黑暗雨幕!光芒以阿海的小船为中心,急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形成一个巨大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罩!

 光罩所及之处,奇迹发生了!

 咆哮的狂风,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光滑坚韧的墙壁,声音戛然而止!那足以掀翻渔船的狂暴气流,在光罩边缘被强行抚平、驯服,化作柔和的微风。密集如瀑的暴雨,在接触到光罩顶部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小船周围的海水,如同沸腾的油锅被骤然抽走了薪柴,翻涌的巨浪平息下去,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滑如镜,倒映着头顶那片被光罩隔开的、依旧电闪雷鸣的恐怖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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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海的小船,稳稳地停泊在这片直径不过十数米的、绝对平静的蓝色港湾中心!风平浪静,只有贝壳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笼罩着他,温暖而神圣。阿海站在船中,浑身湿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神迹,手中紧握的贝壳温润而稳定,像一个跳动的心脏,连接着这片被守护的奇迹海域。

 他成功了!这宝贝是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阿海不再犹豫,抓起船桨,奋力划动。小船在平滑如镜的海面上,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镇上码头方向破浪而去!船尾拖曳着长长的水线,在这片绝对安全的蓝色领域中,速度惊人。

 然而,这神迹般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当阿海的小船载着他和那救命的药丸,在“定海掌”的庇护下奇迹般地从风暴中心穿越回来,刚刚抵达村口那片熟悉的、被狂风蹂躏得一片狼藉的滩涂时,一个人影如同鬼魅般从倾倒的渔网堆后面猛地蹿了出来,带着一股凶狠的劲风,直扑向船头!

 是钱广进!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混杂着雨水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与孤注一掷。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钉在阿海手中那个依旧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奇异贝壳上,像饿了三天的野狗看到了带血的肉骨头!

 “拿来吧你!”钱广进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体面。他根本不给阿海任何反应的机会,布满青筋的大手像铁钳一样,带着全身的重量和贪婪的蛮力,狠狠抓向阿海握着贝壳的手腕!他根本没打算谈,没打算买,他只想夺!

 “钱老板!你干什么!”阿海惊怒交加,下意识地攥紧了贝壳,另一只手本能地挥拳格挡。

 “滚开!这宝贝是我的!”钱广进状若疯魔,手臂猛地发力一扭!阿海猝不及防,加上刚从剧烈颠簸中靠岸,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紧握着贝壳的手被钱广进巨大的力量猛地掰开!

 那深蓝色的“定海掌”,在昏暗的风雨和它自身柔和蓝光的映照下,脱手飞出,划出一道短暂而诡异的弧线!

 “不——!”阿海目眦欲裂,嘶声大吼,声音充满了绝望。

 啪嗒!

 一声轻响,在呼啸的风雨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刺耳。

 贝壳没有落入钱广进贪婪的手中,也没有掉在泥泞的沙滩上。它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他们脚下浑浊腥咸、被浪头不断冲刷上来的海水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它,只留下一个微小的水花。

 就在贝壳沉入水中的那一刹那!

 仿佛支撑天地的巨柱轰然倒塌!

 笼罩着小船和附近海域的、那巨大而宁静的淡蓝色光罩,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毫无征兆地、瞬间崩碎、消散!那隔绝风暴的绝对屏障,消失了!

 被强行压制、隔离在外的恐怖力量,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以百倍千倍的疯狂反扑回来!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雷声,而是亿万顿海水和空气被无形巨力瞬间挤压、撞击发出的爆鸣!一股无法形容的、比之前狂暴十倍不止的飓风,裹挟着比子弹还密集的冰冷雨点,如同灭世的巨锤,从四面八方狠狠砸下!瞬间就把阿海和钱广进两人掀翻在地!

 刚刚还平滑如镜的海面,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无数道山峦般的黑色巨浪凭空拔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岸边,朝着那条失去了庇护的小船,朝着倒在泥水中的两个人,疯狂地拍击过来!

 “啊——!”钱广进首当其冲,他离海最近,又正好处于一个浪头扑击的正面。他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第一道如城墙般压下的巨浪狠狠拍中!那恐怖的力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火车头撞上!他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卷起,瞬间消失在翻滚着白色泡沫、漆黑如墨的滔天浊浪之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多少。

 “爷爷——!”阿海被飓风死死按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眼睁睁看着巨浪吞噬了钱广进,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他。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爷爷还在屋里!药!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狂风像无数只巨手撕扯着他,暴雨模糊了视线,冰冷的泥水灌入口鼻。他怀里紧紧揣着那瓶救命的药丸,像揣着一块滚烫的烙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