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18章 宝海咒(第3页)

 又一个更大的浪头,如同移动的山脉,带着沉闷的死亡轰鸣,遮天蔽日地压了过来!那阴影瞬间笼罩了阿海和他身后不远处在风雨中飘摇的小屋!

 完了……阿海绝望地闭上了眼,药瓶被他死死捂在胸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熟悉的、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声,再次响起!并非来自被海浪吞噬的贝壳,而是仿佛从整个动荡的大地深处,从那狂暴的海洋核心传来!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璀璨的深蓝色光柱,如同不屈的意志,猛然从阿海家那低矮破旧的堂屋屋顶穿透而出!光芒并不扩散,而是形成一道笔直的、凝实的光柱,直刺漆黑翻滚的云层!光柱周围,混乱狂暴的风雨仿佛遇到了无形的斥力,被强行推开数米,形成一个直径不足两米的、扭曲晃动的淡蓝色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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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排山倒海的巨浪,在距离小屋仅有咫尺之遥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浪头最前端的水墙猛地一滞,发出沉闷的轰响,然后不甘地、咆哮着向两边分涌开去,狂暴地冲刷着小屋两侧的地面,却独独绕开了那栋被微弱蓝光笼罩的破房子!

 小屋在滔天巨浪的分流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根脆弱的芦苇,剧烈地摇晃着,瓦片被震落,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奇迹般地没有倒塌!那道穿透屋顶的蓝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地闪烁着,顽强地支撑着那一小片方寸之地。

 阿海被分涌的浪头边缘狠狠扫中,像块破木头一样被冲出去老远,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但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那穿透屋顶、在灭世风暴中倔强亮起的蓝光!看到了小屋在分流的巨浪中摇摇欲坠却屹立不倒!

 是爷爷!一定是爷爷和那贝壳!它们还在守护!

 求生的意志和救爷爷的念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阿海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吐掉嘴里的泥水,手脚并用,顶着能把人吹飞的狂风,拼了命地朝着那蓝光指引的小屋爬去!每一次前进都无比艰难,冰冷的雨水和泥浆模糊了视线,风像刀子割在脸上。他只有一个念头:爬回去!把药送到爷爷手里!

 当阿海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浑身泥泞、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撞开自家那扇被风刮得哐当作响的破木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堂屋里一片狼藉。屋顶被狂风掀开了几处,冰冷的雨水如同瀑布般灌进来,在地上积起浑浊的水洼。那盏旧油灯被打翻在地,早已熄灭。借着窗外惨白闪烁的雷电光芒,阿海看到了爷爷。

 爷爷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姿势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样。但不同的是,老人枯瘦的左手无力地垂落在炕沿外,右手却以一种异乎寻常的、近乎痉挛的姿势,死死地捂在心口的位置。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在心口处,赫然透出一片微弱却无比执着的深蓝色光芒!

 那光芒穿透了单薄的布料,在昏暗潮湿、风雨飘摇的屋子里,像一颗顽强跳动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它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仿佛在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倾覆。爷爷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痛苦似乎已经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安详的平静,仿佛所有的牵挂和力量,都凝聚在了那捂在心口的、发光的手上。

 “爷——!”阿海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连滚带爬地扑到炕边。他颤抖着手,掏出怀里那瓶被体温和泥水浸透、却奇迹般完好的救心丸。他哆嗦着拧开瓶盖,倒出几粒,又去扶爷爷的身体。爷爷的身体冰凉,捂在心口的那只手却异常僵硬,仿佛焊在了那里。

 “爷!药!药来了!您张嘴啊!”阿海的声音带着哭腔,试图掰开爷爷那只紧捂心口的手,想把药塞进去。可那只枯瘦的手,如同铁铸一般,纹丝不动!那从指缝间透出的蓝光,也丝毫没有减弱。

 阿海这才猛地意识到什么。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去挪动爷爷那僵硬的手臂。当爷爷的手被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移开时,阿海看到了。

 爷爷那冰凉僵硬的手掌下,心口的位置,紧紧贴着那个深蓝色的“定海掌”贝壳!贝壳的边缘,甚至深深陷进了老人单薄的皮肉里!那幽幽的、稳定的蓝光,正是从贝壳与老人身体接触的地方散发出来!它不再是被动地散发光芒,而是像一颗嵌入血肉的宝石,与老人衰微的生命力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连接,成为支撑这最后守护的源泉!

 爷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用自己残存的一切,守护着这个家,守护着这方寸之地!他捂住的不是心口,是那最后的希望!那蓝光,是爷爷的魂和贝壳的灵共同燃烧的光芒!

 “爷——!”阿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滚烫的泪水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汹涌而出。他手里紧紧攥着那瓶救命的药丸,却再也没有了送出去的机会。风暴在屋外依旧疯狂肆虐,小屋在蓝光的守护下如同怒海中的孤岛,摇摇欲坠。而爷爷,静静地躺在那里,心口贴着贝壳,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几天后,风暴的余威终于散尽,天空洗过一般湛蓝。小渔村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折断的树木、被冲上岸的垃圾和海草,无声地诉说着那夜的狂暴。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村子,尤其阿海家。爷爷走了,带着那个深蓝色的秘密。

 出殡那天,天气反常地好。阿海捧着爷爷的骨灰盒,步履沉重地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骨灰盒旁边,静静安放着那个“定海掌”贝壳。按照爷爷生前模糊的遗愿和村里的老规矩,这贝壳将作为爷爷唯一的“陪葬”,回归大海——那片它最终守护过的、也吞噬过贪婪者的地方。

 海滩上,风平浪静。阿海站在齐膝深微凉的海水里,双手捧着那个沉甸甸的贝壳。阳光洒在深蓝色的壳面上,却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奇异的光晕。它变得黯淡,沉重,像一块被抽走了灵魂的普通石头。阿海的手指缓缓抚过贝壳边缘那些奇特的波浪纹路,触感冰凉粗糙。钱广进癫狂的嘶吼、爷爷枯瘦的手死死捂住心口透出的蓝光、那灭顶巨浪分流的惊悚……一幕幕在眼前闪回。心口堵得发慌,像塞满了湿透的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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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的空气,弯下腰,双手用力一送。贝壳悄无声息地沉入清澈的海水,带起一小串细碎的气泡,很快消失在幽蓝的深处。海面微微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阿海在海水里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他默默转身,踩着被浪花打湿的沙子,一步一步走回岸边。生活还要继续,像这大海,潮起潮落。他得修好被风浪打坏的船,补好撕破的渔网,继续出海,在这片既养育他又吞噬他的海上讨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风暴的痕迹渐渐被新的生活覆盖。阿海依旧沉默地出海,打渔,归来。村里人有时会提起那个风暴夜,提起消失的钱老板,提起爷爷的离奇守护,提起那个沉入大海的“龙宫宝贝”。阿海听着,从不搭话,只是低头修补他的渔网,或者望着那片看似平静的海面出神。

 又是一个傍晚,夕阳把海面染成一片跃动的碎金。阿海收网回来,小船舱里只有寥寥几尾小鱼。他并不在意,熟练地收拾着渔具。清理船舱角落堆积的旧缆绳和杂物时,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硬硬的、带着点弧度的东西。他拨开缠绕的绳头,愣了一下。

 是它。那个深蓝色的贝壳——“定海掌”。

 它静静地躺在潮湿的杂物堆里,沾着泥沙和海藻,像一个被遗弃的旧玩具。阿海把它捡起来,海水从指缝间滴落。贝壳沉甸甸的,触感冰凉。他下意识地把它凑到眼前,借着夕阳最后的余晖仔细看。

 没有光。一丝一毫的奇异光晕都没有。深蓝的壳面显得有些灰暗,那些曾经被钱老板称为“海螺纹”的波浪状边缘,也失去了往日的润泽,变得粗糙干涩。它现在看上去,和一个在沙滩上随便就能捡到的、被海水冲刷了太久的普通贝壳,没什么两样。

 阿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贝壳冰冷的表面。指尖传来的只有粗粝的沙砾感和海水的咸涩。爷爷枯瘦的手死死捂住心口、透出幽幽蓝光的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那光,那隔绝风暴的力量,那最后倔强的守护……难道真的随着爷爷的离去,彻底熄灭了吗?

 他抬起头,望向暮色四合的大海。海浪温柔地拍打着船舷,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像大海均匀的呼吸。海风吹拂着他沾着盐粒的脸颊,带着熟悉的咸腥和自由的气息。阿海握着那个变得无比普通的贝壳,久久地站在摇晃的船头。海天相接处,最后一缕金光沉入墨蓝的水下,黑暗温柔地拥抱了海面。贝壳在他手心沉默着,像一个褪尽了神异色彩的古老谜题,沉甸甸地坠着,只有海浪永恒的絮语,在四周轻轻回荡。

 喜欢聊斋新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