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祸兆(第2页)
李强正蹲在工棚门口抽烟,一抬头就看见了老道士。那道士的眼神让他心头猛地一跳,像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站起来,迎了过去。
“无量天尊。” 老道士打了个稽首,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钻进李强的耳朵里,“这位善信,此地戾气冲天,煞云罩顶,大凶之兆已显,为何还不速速离去?难道真要等到家破人亡,才知悔悟吗?”
李强心头剧震,捏着烟头的手指微微发抖:“道……道长,您看出什么了?”
老道士没直接回答,他缓步走到那青铜鼎旁,伸出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断裂的鼎耳,轻轻抚过鼎腹上狰狞的夔龙纹,又沾了点地上早已干涸的深褐色血迹,放在鼻尖嗅了嗅,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
“此鼎,” 老道士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寒意,“乃古时镇压凶戾之物。年深日久,邪气早已浸透鼎身。你看这夔纹,非是祥瑞,实为诅咒!再看这断耳,” 他指向那扭曲的断茬,“鼎乃重器,象征根基稳固。耳断,根基已毁,主家离散之祸!更兼血光溅染其上,怨气纠缠,已成大凶之器!它被深埋于此,必有缘由。强行扰动,便是引火烧身!那受伤之人,不过是祸端初启罢了!”
他猛地抬起头,清亮锐利的目光直刺李强眼底,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贫道观你印堂晦暗,眉宇间死气缠绕,周身更有一股阴寒怨气如影随形!此乃大祸临头之相!听贫道一言,速速离开此地!所有沾染此鼎之人,皆需远离!迟则生变,悔之晚矣!切记,三日之内,必有倾覆之灾!”
老道士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在李强的心上。¨c*h*a`n/g~k`a¨n`s~h-u·.?c¨o,m,每一句都与他心底那不详的预感严丝合缝。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几乎就要脱口答应下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
一声暴喝突然炸响。王胖子不知何时从板房里钻了出来,脸红脖子粗,几步冲到老道士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道士脸上:“哪来的老神棍?跑这儿装神弄鬼吓唬人!什么戾气煞气?老子只认财气!滚!赶紧给老子滚蛋!再敢胡说八道,扰乱老子的工地,信不信我找人把你那破道观都给拆了!”
老道士面对王胖子的咆哮,脸上毫无波澜,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重的怜悯和无奈。他最后深深看了李强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李强心头发颤,包含了警告、叹息,还有一种近乎悲悯的预见。老道士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仿佛在无声地说“劫数难逃”。他整了整破旧的道袍,背着那个褡裢,转身,一步一步,蹒跚而坚定地离开了这片被不祥笼罩的工地。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像一道孤独的墨痕,渐渐融入了远处城市模糊的轮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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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走了,留下的话却像冰冷的毒藤,死死缠住了李强的心。他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断耳的青铜鼎、二柱的惨叫、老道士那双穿透人心的眼睛,还有那可怕的预言——“三日之内,必有倾覆之灾”。第二天一早,李强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硬着头皮找到王胖子。
“老王,” 李强嗓子干得冒烟,“那道士……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二柱那腿……废了!这地方,太邪性了。要不……咱缓缓?换个地方先干着?或者……找点懂行的来‘看看’?”
王胖子正对着账本发愁,闻言“啪”地一声把账本摔在桌上,唾沫星子又喷了出来:“李强!你他妈脑子进水了?被个老骗子几句话就吓破胆了?二柱那是他自己倒霉!意外!懂不懂?意外!”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窗外,“你看看外面!停工一天老子损失多少钱?工钱、机器租金、材料损耗!还有那尊鼎!那可能是国宝!值几百万!几千万!就因为它,咱停工?放屁!”
他越说越激动,肥厚的胸脯剧烈起伏:“你怕?行!你怕你滚!老子自己干!我就不信这个邪!什么狗屁倾覆之灾?老子命硬得很!今天!必须给我开工!谁他妈再敢提停工,就跟他这个月工钱一起滚蛋!” 王胖子那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小眼睛里,只剩下被贪婪烧红的疯狂。
李强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他想起老婆躺在病床上蜡黄的脸,想起儿子要交补习费时怯生生的眼神。那点微薄的工资,是他全家唯一的指望。滚?他能滚到哪里去?他像根被钉死在原地的木桩,最终,那点反抗的力气彻底泄了。他颓然地垂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干。”
工地上,恐惧被王胖子的咆哮暂时压了下去,但一种更沉重、更粘稠的不安像湿透的棉被,死死捂在每个人心头。机器重新轰鸣起来,但操作的人明显心不在焉,动作僵硬,眼神躲闪,时不时地瞟向那尊被遗弃在角落、用破帆布草草盖住的青铜鼎。挖掘机巨大的铲斗每一次落下,都显得格外迟疑,发出的噪音也格外刺耳。没人敢靠近那个挖出鼎的深坑,仿佛那里盘踞着看不见的恶鬼。
第三天下午,天色毫无征兆地变了。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瞬间,大片大片沉甸甸的、铅灰色的浓云就从天边急速翻滚而来,像一块巨大的、肮脏的抹布,迅速地覆盖了整个天空。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白昼如同黄昏。空气变得异常闷热粘稠,一丝风都没有,工地上飞扬的尘土仿佛凝固在了半空,吸进肺里都带着土腥味,令人窒息。
李强站在简易工棚门口,抬头看着那黑压压的天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越收越紧。老道士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子里疯狂回响:“三日之内,必有倾覆之灾!” 就是今天!他猛地回头,看向工地东北角——那台最高大的塔式吊车,巨大的钢铁臂膀正悬停在半空,吊着几捆沉重的螺纹钢筋。吊臂的阴影,在铅灰色天幕的衬托下,像一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巨大的黑色铡刀!
“老王!要下暴雨了!风肯定小不了!那吊车……” 李强冲着王胖子待的板房方向吼了一嗓子,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
王胖子不耐烦的声音从板房里传出来,闷闷的:“嚎什么嚎!天气预报说阵雨!阵雨懂不懂?一会儿就过去了!赶紧干你们的活!耽误了工期,扣钱!” 那声音里,充满了对老天爷的藐视和对金钱的执念。
李强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他,几乎是本能地朝那台塔吊的方向快步走去。越靠近,那股子铁锈和机油混合的气味就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土腥和铜锈的混合气息——正是那尊青铜鼎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头皮发麻。他走到塔吊巨大的基座下,仰起头。几十米高的钢铁骨架在越来越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狰狞。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基座旁边堆放杂物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定睛看去——是蛇!
一条通体漆黑如墨的蛇,正盘踞在几根废弃的木料上。那蛇不大,只有小臂长短,但它的姿态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它高高昂起三角形的头颅,一双冰冷的竖瞳,在昏沉的天光下,竟幽幽地泛着一种近乎暗红的光泽!更让李强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那蛇的目光,并非茫然,而是极其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高空中那台塔吊的驾驶室!仿佛它知道那里有人!那眼神,冰冷,怨毒,带着一种近乎嘲弄的残忍,像是在等待一场早已注定的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