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42章 怪鱼记(第3页)

 接下来的几天,我发动了所有关系,像疯狗一样在城市的犄角旮旯里嗅探那三条怪鱼的下落。终于,线索一点点汇聚起来。有人看见一条发蓝光的鱼在下水道口挣扎;有人报告河边某处水温异常高;还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夜里看到公园假山的石头莫名其妙“融”了个洞……我循着这些零碎的、带着诡异气息的线索,一路追踪到了城郊那条污水横流、散发着恶臭的废弃河道边。

 在一个被倾倒的垃圾和腐烂水草半掩蔽的肮脏水洼里,我看到了它们。或者说,是“它”。红鱼、蓝鱼、还有那条透明的鱼,竟然诡异地聚在了一起!但眼前的景象让我头皮瞬间炸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水洼里浊水翻滚。那条通体赤红的鱼正死死咬住蓝鱼散发着幽光的尾巴!蓝鱼疯狂扭动挣扎,鳞片上的蓝光急促地明灭,像垂死的信号灯。而那条透明鱼,它的身影在水中剧烈地扭曲、膨胀、收缩,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红鱼和蓝鱼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它无形的“吞噬”下萎缩、干瘪!红鱼炽热的鳞片迅速黯淡,蓝鱼身上的光芒彻底熄灭。浑浊的水中翻滚着细碎的鳞片和丝丝缕缕的血色。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气,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血肉被高速消融的、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这无声的、原始而残酷的吞噬场面,超越了所有我能理解的生物法则。这哪里是鱼?分明是来自洪荒的诡异凶物!

 不知过了多久,水洼里的搏杀结束了。红鱼和蓝鱼只剩下一点残破的鱼骨和零星的鳞片,沉在肮脏的淤泥里。那条透明鱼的身影在水中渐渐清晰起来——它不再是完全透明,身体变得半透明,内部隐约可见刚刚吞噬下去的、尚未完全消融的红蓝光斑在缓缓流转,像融化的霓虹被封在了凝胶里。它似乎变大了不少,静静地悬浮在污水中,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它微微调整了一下姿态,那半透明的、没有瞳孔的“眼睛”,仿佛穿透浑浊的污水,精准地“看”向了我藏身的堤岸。

 一股冰冷的、直达骨髓深处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我甚至能感觉到它那无声的注视,带着一种非生物的、纯粹的漠然和……食欲?我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臭水洼,一口气跑回市场,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好奇心和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驱使着我,再次硬着头皮来到了那条废弃河道边。臭水洼还在,浑浊的水面漂浮着些垃圾。我屏住呼吸,用带来的长柄网兜,小心翼翼地在污水中探寻、打捞。网兜沉甸甸地出水,里面除了淤泥、烂水草和几片破碎的鱼鳞(一片赤红,一片幽蓝),再无他物。那条融合了红与蓝、变得半透明、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怪鱼,连同它吞噬同伴后留下的可怖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那两片孤零零的异色鳞片,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无声地证明着昨夜那场发生在污浊角落里的、超乎想象的生死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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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场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腥气,人声鼎沸,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我依旧守着我的“六记水产”,招呼着南来北往的客人。李教授再也没来过市场淘他的“新物种”,听说他换了研究方向。赵老板的生意似乎受了些影响,偶尔路过,西装笔挺依旧,只是看我的眼神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气。刘疤子吊着胳膊在市场里晃荡过几次,那条手臂后来虽然接上了,但总显得有点不自然,看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阴鸷和忌惮,尤其是看向阴暗角落的时候。

 没人再提起那三条鱼。仿佛那场离奇的风波,连同那些烧毁的实验室、泡烂的合同、被“融化”的墙壁,都只是这个城市角落里一个荒诞不经、迅速被遗忘的怪谈。

 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夜里收摊,关掉最后一盏灯,店铺陷入彻底的黑暗。在那片熟悉的、混合着鱼腥味的寂静里,我常常会没来由地竖起耳朵。有时是下水道深处传来极其轻微、仿佛什么东西滑过管壁的“沙沙”声;有时是墙角堆积的泡沫箱里,传出极其短暂、如同微弱电流经过的“滋啦”轻响,快得像是错觉;甚至有一次,后巷堆积的垃圾袋旁,一小片潮湿的地面在没有任何热源的情况下,竟极其短暂地蒸腾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白汽,转瞬即逝。

 每当这时,我握着卷帘门拉绳的手就会下意识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迅速拉下厚重的铁门,“哗啦”一声巨响,将店铺与外面沉沉的夜色隔绝开来。然而,那铁门的冰冷触感,再也无法给我带来往日的踏实。那消失的半透明怪鱼,它吞噬了同类,融合了烈焰与幽光,此刻正潜藏在城市哪一个更深的、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下一次,当它再次搅动这浑浊的世间水波时,又会带来怎样无法预料的、冰冷的涟漪?

 黑暗在门外无声涌动,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潜伏着未知的水域。我靠在冰冷的铁门上,听着自己清晰的心跳,只觉得这熟悉的腥咸空气里,始终缠绕着一缕挥之不去的、来自污水深处的寒凉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