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凌烟志凌云朗月

第299章 李世积割股断义,杜氏家族弃恩怨(第2页)

 他说出这些话时,几乎是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李世民端坐不动,眼神锐利,缓缓摇头。不允许。

 李世积双膝一软,跪地再求,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砖石。涕泪纵横,却撼动不了那铁石般的决定。最终,他只能踉跄起身,背影满是绝望。

 刑场上,单雄信看着泪痕未干的老友走来,嘴角扯出一抹惨笑:“呵,我早就知道……你办不成这事。” 那话里,有失望,也有释然。

 李世积心如刀绞,他猛地抽出佩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割下自己大腿上一块血肉!献血瞬间顺着腿脚留了满地。他忍着剧痛,将那块犹带体温的肉递到单雄信嘴边:“兄长!非弟惜此残躯,不能与你同死!然此身已许国,忠义……难两全啊!”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弟若死,谁来顾念嫂嫂侄儿?今日割肉随兄入土,黄泉之下,也算……不负当年之誓!” 那誓言,在冰冷的现实面前,只能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勉强画上一个带血的句号。

 单雄信看着那块肉,又看看挚友痛彻心扉的脸,最终,他张口吞了下去。再无言语。

 行刑结束,围观的人群并未散去。当朱粲那具无头的尸身被拖过时,老百姓们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这个以残暴和食人恶名昭彰的魔王,激起了洛阳人最深切的恐惧与仇恨。“恶魔!”“畜生!” 怒吼声中,瓦片、碎石、土块如同暴雨般砸向那具尸体。须臾之间,那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躯体,便被愤怒砸的粉碎。

 宫城深处,另一些人的命运也已落定。韦节、杨续、长孙安世等十余名王世充旧臣,被戴上沉重的木枷,押入囚车。车轮碾过宫城破碎的石板路,吱呀作响,驶向遥远的长安。他们的面前,只剩下那场吉凶难卜的质询和审判。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各处的牢狱大门,在李世民一声令下,次第打开。那些因王世充猜忌、构陷而无辜被囚的士子与百姓,拖着虚弱的身体,步履蹒跚地挪出阴暗的牢笼。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和刺目的阳光,许多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眯起眼睛,脚步虚浮,仿佛行走在另一个陌生的空间。

 而对于那些早已在王世充刀斧之下化为枯骨的冤魂,李世民下令设下香案,备齐祭品,郑重其事地举行一场祭祀。史官端坐案前,依照规程,提笔蘸墨,在简牍上一字一句地书写诔文。纸钱焚烧后的灰烬被风吹起,细碎地飘散在洛阳城浑浊的空气里。

 在这座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宫城一角,另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杜氏一门内部酝酿。

 秦王府记室参军杜如晦,此刻正面对着一桩棘手至极的家事。他的叔父杜淹,曾是王世充倚重的臣子,如今也沦为阶下囚,按律当斩。这并非简单的敌我之分。杜淹与杜如晦兄弟素来不睦,积怨甚深。当年在王世充麾下,杜淹曾进谗言,直接导致了杜如晦长兄被杀;更将其的幼弟杜楚客投入牢狱,百般折磨,几乎饿毙。令人惊异的是,杜楚客竟始终未对他这狠心的叔父露出怨怼之色。

 此刻,杜楚客就站在兄长杜如晦面前,脸上泪痕未干。他刚刚从关押杜淹的临时囚室出来。“兄长,”杜楚客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却异常清晰,“求你去向秦王求情,救叔父一命。”

 杜如晦面沉如水,眼神刀锋扫过幼弟的脸。长兄惨死的景象、幼弟在狱中奄奄一息的画面瞬间掠过心头。“救他?”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他害死大哥,几乎置你于死地之时,可曾想过血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