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媳妇沈知霜摔了(上)

天刚蒙蒙亮。

 陈光阳家院子里的板车又套上了黑风马。

 陈光阳赶车,二埋汰和三狗子裹着厚棉袄挤在两边,中间是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清亮眼睛的李铮。

 小家伙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已经回来了,就是看着师父陈光阳的后脑勺时,眼神里还藏着点后怕和不好意思。

 “驾!”

 陈光阳鞭梢儿在空中虚劈了个响,黑风马喷着浓重的白气,蹄子踏开积雪,拉着车朝东风县的方向走。

 “真…真没事了?小铮?”

 三狗子不放心地又探头问了一句,他昨晚在灶坑边守了大半宿,眼珠子到现在还有点红血丝。

 李铮用力点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脆,带着少年人的倔劲儿:“真没事儿了,狗子叔!我命硬着呢,小时候掉冰窟窿里好几回都没咋地!”

 陈光阳在前面哼了一声,头也没回:“命硬也架不住你个虎劲儿!昨晚那水多深?多冷?差点交待那儿!再敢有下回,看我不削你!”

 李铮缩了缩脖子,不敢犟嘴了。

 二埋汰在一旁嘿嘿笑着打圆场:“行了光阳哥,孩子这不也是替你着急嘛!那石头两万块呢!谁看了不眼红心跳?”

 “眼红心跳就拿命填啊?”

 陈光阳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总算没再深说。

 车碾着厚厚的积雪,走得不算快。

 黑风马熟门熟路地拐进馒头油条兄弟那宽敞的大院,还没等车停稳。

 朴老板那油光水滑的脑袋就从仓库门口探了出来,脸上堆满了期待和焦急。

 “哎呀我的光阳兄弟!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朴老板搓着手就迎了上来,眼睛直往陈光阳身上瞟,“咋样?事儿…成了?”

 陈光阳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手绢包了好几层的东西。

 他一层层揭开,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

 当那块深琥珀色、婴儿拳头大小、在冬日微弱天光下仿佛流淌着蜜蜡光泽的鱼惊石完全显露出来时,朴老板的呼吸都急促了。

 “好!好哇!”

 朴老板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对着光仔细端详,手指在那坚硬的石面上摩挲,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瞧瞧这成色!这分量!油润透光,浑然天成!极品!绝对是极品!!那位大老板指定满意!”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喊:“馒头!油条!快!把钱拿来!两万!”

 很快,油条就拎着一个鼓鼓囊囊、洗得发白的厚帆布包走了出来。

 他把包往院子里的破木桌上一放,“咚”的一声闷响。

 拉开拉链,里面是捆扎得整整齐齐的一沓沓“大团结”。

 崭新得仿佛还带着油墨味,厚厚一摞,冲击力十足。

 “整两万,光阳兄弟,点点?”朴老板指着钱,豪气干云。

 陈光阳摆摆手:“朴哥办事,我放心。”

 他上前一步,也没细数,伸手就开始分钱,动作麻利得像在分刚打回来的狍子肉。

 “咱四个,一人五千。”

 一沓沓钱被推到二埋汰、三狗子和李铮面前。

 二埋汰和三狗子看着眼前小山似的五千块,眼珠子都直了。

 都知道跟着光阳哥又肉吃。

 可是他妈的也吃的太好了!

 这在79年,绝对是天文数字!

 两人脸上瞬间涌上狂喜,但随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笑容有点僵。

 二埋汰搓着手,看看陈光阳,又看看旁边瘦小的李铮,咧咧嘴:“光阳哥,这…这钱拿得我咋有点…有点不踏实呢?昨晚上要不是小铮……”

 三狗子立刻接话:“可不咋地!这趟活儿,小铮差点把命搭进去!这钱…俺俩觉着,该多分他点!”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从自己那五千块里数出十沓,啪一下拍在还在发懵的李铮面前,“小子,拿着!这是你狗子叔给你的压惊钱!”

 二埋汰一看,也赶紧有样学样,数出一千块放到李铮那堆钱上:“对!拿着!你埋汰叔给的!买点好吃的,给你妹子也买点!瞅你俩瘦的!”

 李铮看着眼前突然又多出来的两千块钱,加上师父分给他的五千块,整整七千块!

 厚厚的一大摞!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脸先是“唰”地白了,然后又猛地涨得通红。

 “不…不…不行!”

 李铮像是被那钱烫着了,猛地跳起来,声音都劈了叉,带着哭腔,“这钱我不能要!太多了!是师父…师父钓上来的鱼!我…我就是下去捡了一下…还差点惹祸…这钱…这钱都给师父!”

 他慌乱地把那七千块钱一股脑地往陈光阳怀里塞,动作又急又用力,仿佛那不是钱,而是烧红的烙铁。

 “啪!”

 陈光阳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李铮还在往外推钱的手背上。

 把他那点劲儿都拍散了。

 “给你你就拿着!磨叽个啥?”

 陈光阳虎着脸,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老子差你这点钱?昨晚要不是你命大,老子花两万也买不回来!这钱,是你拿命换的!该你的!”

 他顿了顿,看着徒弟那红红的眼圈和颤抖的手,语气缓了些,带着点粗粝的温和:“拿着。回去给你妹子扯两身新衣裳,买点肉,买点糖。让她也尝尝甜的啥滋味。剩下的……”

 陈光阳指了指那厚厚一沓,“放你师娘那儿,让她给你存着。往后娶媳妇、盖房子、或者念书,都从这里头出。听见没?”

 李铮的眼泪终于没忍住,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用力地点着头。

 那厚厚一摞钱贴着他单薄的胸口,隔着棉袄,似乎也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和暖意。

 他哽咽着,声音闷闷的:“嗯…我…我听师父的……”

 “这才像话!”

 陈光阳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向还在看着李铮的二埋汰和三狗子,“你俩也别杵着了。钱收好。”

 二埋汰和三狗子这才乐呵呵地把各自剩下的四千块揣进怀里最贴身的衣兜。

 还用力按了按,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满足。

 虽然分出去一千有点肉疼,但看着李铮那样子,心里头那点“不踏实”也散了,剩下的全是踏实和欢喜。

 陈光阳把剩下的五千块也揣好,对朴老板一拱手:“朴哥,谢了!下回有好活儿还想着兄弟!”

 朴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光阳兄弟出手,一个顶俩!那大老板说了,往后有好东西,还找你!”

 寒暄几句,陈光阳招呼二埋汰和三狗子:“你俩,带着小铮,去供销社逛逛。这小子头一回来县里,让他开开眼。给他妹子,也给你俩媳妇儿,都买点稀罕玩意儿回去。钱不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