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托付

    夜里,顾家锁了门窗,大郎娘将卖房得来的钱摆在桌上:“拢共三十八贯,里面有三贯是将桌椅床柜一并卖了。我让李家换成了银元宝给我,你看你要多少作嫁妆钱?”
 




    大郎娘说的心虚,她生怕阿灰全要过去,提前藏了十贯钱。
 




    阿灰从里面捡了块银子,掂了掂大概有五两,其余的没要。看着大郎娘大松口气的模样,她故意问:“你没有偷偷藏钱吧?”
 




    “那哪能!”大郎娘拍胸脯保证。
 




    阿灰瞥一眼她收拾好的包袱:“你跟李家说我们什么时候搬走?”
 




    “后天。”大郎年不忿地拍大腿:“那李老太婆两幅面孔,在坊正家里左一句可怜我又一句拿我作女儿看,不过是要我便宜些。过了户,竟挂下脸要我明儿就搬走,真是个遭瘟的老太婆。”
 




    “说起来,我去官衙里,那儿的小吏还打听起你。”大郎娘偷偷看阿灰脸色:“说是你要去刺史家里做奴婢,还不要我卖房咧。”
 




    “那你是怎么说的?”
 




    大郎年有点心虚:“说我要带着儿子回娘家不管你咧……哎哟你可别生气,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阿灰的注意力在小吏为难她一事上:“又说些什么了,最后是怎么成事的?”
 




    “拢共没说几句话,倒是提了你几次,许是因为你状告沈家有了点名气。”大郎娘看着屋子叹气,到底住了许久,真要走了还十分不舍:“咱们平头百姓的,哪里能和那些个贵人争。今天若非是坊正给那小吏又是塞钱又是求情,哪儿有那么容易,小鬼难缠啊。”
 




    看她说不到重点,阿灰索性直接问她:“可是你说了不带我走,事儿就成了?”
 




    “诶?”大郎娘一阵回想:“还真是,我说我要撇下你走,我都瞅见李家老太婆对我撇嘴。那小吏摆明了在刁难我们,没成想转头契书就办好了。”
 




    阿灰深吸口气,转头对大郎娘说:“去睡会吧,再过两个时辰,跟我去接你儿子。”
 




    “要不然还是天亮了再去?”大郎娘不太敢在宵禁期间出门:“今儿早上我们也没遇见人呢。”
 




    “你还是听我的罢。”她的态度一强势起来,大郎娘就不讲话了。
 




    丑时末,阿灰推醒了大郎娘。屋内没有点蜡烛,大郎娘只能摸索着穿衣裳。
 




    “走吧。”她推开屋门,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不至于完全看不清路。
 




    大郎娘打着呵欠:“我看你是小心过头了。”
 




    “别说话了。”阿灰拽着大郎娘悄摸走夜路,偶尔路过院子有犬大吠时,两人几乎快跑起来。
 




    出坊门有点费劲,阿灰领着大郎娘来到一户靠墙的人家,许是他们家背后靠着胥水坊的围墙,篱笆便只围了三面,减省不少。小菜地就开垦在墙边上,这家人似乎不太勤快,墙边堆的野草也不除干净。
 




    大郎娘做贼心虚,跟着继女悄悄进了人家的院子,瞪大眼睛看她扒开野草,抽动几块砖石……一直到出了胥水坊,她依旧有些不敢置信:“那么隐秘的位置,你怎么知晓的?”
 




    “意外看到有小儿钻出去。”阿灰糊弄一句,大郎娘竟然也信了。
 




    一路上,她都紧紧跟着阿灰,嘴紧抿着,心脏怦怦跳,甚至露不出一个笑来。
 




    阿灰没有直接领她去张大娘家里,反而把她带进弄堂里一处无人的小庙里。这间庙不过占了小小一间屋子的大小,左右两边都是卖香烛布料的铺子,没有人住在里面。
 




    阿灰去菩萨前磕了几个头,大郎娘的困意也过去了,念念叨叨跟着阿灰一起拜。
 




    阿灰拜完站起来,顺手拿走供台上的果子。用袖子抹了抹灰,三两口吃完一个。大郎娘还在磕头,嘴里念叨着一切顺利,菩萨保佑她早日找到女儿。
 




    她站起来的时候,阿灰正在吃第三个果子。大郎娘摸着肚子嘀咕:“你哪来的果子?”
 




    阿灰指了指香炉的方向,大郎娘‘哦’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拿,突然顿住。她转过头,瞪大了眼睛,指着阿灰想骂又不敢骂:“你……你……你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