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门36天局小说故事

第3章 第三朝廷

 八月初一,太子朱常洛登基称帝,为“泰昌帝”。初二,下诏起用邹元标、王德完等四十八名前朝名臣,即所谓“东林党人”;与此同时,升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即所谓“内相”。 

 这期间,给事中周朝瑞上了一道:“慎初三要”的奏疏,建议“任仁贤、广恩泽、逐嬖幸”。特别提请“停止金花银两”,断了内宫一笔可观的脂粉钱,用以补助辽东前线的欠饷,让缺衣少食的战士,不至于继续逃亡。 

 这道理自然明明白白。八月三日,泰昌帝下诏嘉纳,消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传遍了大内。 

 不到半个月,太监、宫人们接连面临三大噩耗。 

 一是万历帝驾崩。 

 万历帝虽然将宦官追加到十万人,将守活寡的宫人增到九千,铸成了人间的大恨;但他让太监们以开矿、收税的名义,奉旨掠夺,让宦官们获得了重大的实惠,不但既得利益者怀念他,未得利益的宦官与官人,对他的逝世,更引为一大憾事,认为假若万历帝不死,这些好处迟早会轮到他们头上的。所以,万历帝之死,对他们而言,是一大打击。 

 第二个墨耗,是泰昌帝下旨“撤回矿监与税使”。二十多年的矿监、税使活动,由于人马轮翻更替,已有约三万宦官从中获得可观的好处,这好处几乎相当于一个书生辛苦半生当了县官的那种收益。这种好处,对另外七万人而言也不太遥远,差不多是指日可待;而未实现的目标,往往更诱人;然而,泰昌帝撤回监使的圣旨一下,实时粉碎了七万人的希望,煮熟的鸭子突然飞走了,这种失落感与“珍藏的财宝忽然不翼而飞”几乎相同。 

 第三个噩耗,便是“停止金花银两”了。 

 所谓“金花银两”实是大内宦官、官人的月例钱,是他们衣着、花粉、佩饰的一种优惠津贴。对普通宦官与官人而言,断绝升官发财的希望固然难受,但只要“金花银两”的月例钱,照发不误,他们依然可以过着与豪华紫禁城相衬的物质生活。这种丰厚的物质生活,是他们以绝嗣、守活寡的代价换来的。他们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外人是难以想象的,而他们每日都在煎熬中感受这一代价,唯有丰厚的物质生活,才能使他们的心里得到某种平衡。而今“金花银两”的取消,等于撤掉他们心中最后一道堤防,内心长年积蓄的痛苦与屈辱,汹涌地冲决了出来,到处是一道道大浪,后浪又推着前浪,互相挟持,互相推动。 

 不到一个时辰,“黑婆婆殿”中已挤满人潮,后来的宦官、宫人只好围在殿外,一重一重复一重,外面也是人山人海。 

 “黑婆婆殿”的神龛上,燃着一对红烛,炉中插满着香火。闪烁的烛光不能及远,殿中黑压压一片,尽是人头 --浮动的人头,哭泣的人头!烛火中,仿佛有无数萤火虫明灭,那是一双双泪眼。 

 今夜的聚会是不犯忌的,因为内廷向来允许宦官与宫人向黑婆婆祈祷,更何况今日是大行万历皇帝宾天后的第十四日,那是“二七”丧日。有身份的人,可以到灵堂吊祭,普通宦官及官人自然是到这里哭灵。 

 忽然,一个苍凉的声音压下一片嗡嗡声,在夜空飘荡: 

 “黑婆婆。 仁慈的黑婆婆!全知全能,法力无边,最了解我们的疾苦。我们是天下最可怜的人,命中注定我们是终身奴婢,注定我们孤苦零丁,注定我们断子绝孙,我们的归宿是荒野孤坟!黑婆婆,你显显灵吧,救救我们这十万九千人啊。 &34; 

 人们终于惊诧地发现,这人是为大家祷告,于是跟着那人一句一句的祷告着,好在那人句句分明,念得极其缓慢。 

 &34; 我们都是良家子女,未有过失,自幼入宫,逆来顺受,有冤不能诉,有苦肚里吞。 &34; 

 大家祷告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化成一片哀号;但那领祷的人,却依然念诵下去: 

 &34; 我等与绝望同行,和孤独共枕,量着脚步入荒冢,数着滴漏见阎罗。太祖痛惜我等孤苦,恩赐金花月例银,慰我寂寥;今有恶煞,欺君违制。停我月例银,十万人落魄;夺我脂粉钱,六官无颜色。 &34; 

 念到这里,其声转悲为愤,群情激昂。 

 ”我辈完了!“有人尖声哀号。 

 ”严惩欺君灭祖的恶煞!“有人狼嚎道。 

 ”杀了周朝瑞!“有人咆哮! 

 殿中沸沸扬扬,乱成一片,一发不可收拾,殿外的人群则齐声嚷嚷: 

 ”黑婆婆!显显灵!黑婆婆!显显灵! &34; 

 2 

 崔文升急步回到了干清宫“西暖阁”,向郑贵妃禀报“黑婆婆殿”里生事的情形。 

 郑贵妃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万历先帝的灵柩已移出了干清宫,寄在仁智殿,泰昌新帝朱常洛,即位后也住进干清宫“东暖阁”。按理,她早该离开于清宫,移住别官;但是她不走,在等待泰昌帝的一句话,即兑现先帝遗诏,册封她为皇太后。不册封她是不走的,因为这对她及其爱子福王爷都非常重要, 

 崔文升原是贵妃的近侍,由于贵妃推举,在万历帝病 

 重期间已升为秉笔太监、掌御药房。贵妃待他将“黑婆婆 

 殿”上发生的事说完,即涩然道: 

 “你觉得这很要紧?&34; 

 她心想,我册封皇太后的事,到底有没有眉目?你不说此事,却扯到黑婆婆身上,莫非册封太后的事搁浅了? 

 崔文升微微一笑,然后言道: 

 ”皇上今日已口谕阁臣,要册立娘娘为太后。“ 

 ”真的?&34; 

 “不差,但奴婢以为此事不会顺利。” 

 “是不是皇上那里美女送太少了?&34; 

 ”那倒也不是。当今皇上与先帝不同,先帝召见阁臣唯首辅方从哲一人;今上召见则是全部阁臣。刘季晦、韩象云他们,对册封之事恐有异议。 &34; 

 “是不是也要给他们送些礼物?&34; 

 ”他们不是受贿的人。“崔文升摇摇头,说:”不过,方从哲那里不妨多送一些。只要方从哲肯出死力,力排众议,成算自然就大了许多。“ 

 郑贵妃起身,徘徊了一阵,然后对崔文升说:”去把李进忠找来,是那个四十多岁、和客氏对食的李进忠,他对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是我们自己人,让他去办事,反而没有人会疑心我们。然后,你再赶回来,还有要紧的事。“ 

 崔文升去后,郑贵妃从柜中取出一只宝盒,这是为了送礼而预先准备好的。她想了想,打开盒子,从其中取出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狮子放回柜中,将柜子锁紧,这才坐在床沿出神;过了一阵子,蓦然起身,重开柜锁,又从柜中取出那对玉狮子,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阵,重新放入礼盒之中,又坐回床沿。这对玉狮子乃是于闻玉的极品,雕工精致绝伦,当真是稀世之宝,是她生下福王之日先帝赠送的,如今为了册封太后,不能不割爱。心想,若是先帝尚在,还要送礼行贿臣下吗?鼻子一酸,终于滚下了两行泪珠。 

 在一阵脚步声中,她擦干了眼泪。 

 崔文升领着李进忠进了阁:贵妃手捧宝盒,递给李进忠,说: 

 “送给方从哲,什么话也不用说,他心里自然明白。”待李进忠去后,贵妃说: 

 “其实封不封太后,不是根本。 &34; 

 ”根本是在福王爷的祸福安危。“崔文升点破道:”奴婢以为,今晚黑婆婆殿那里,群情激昂,人心可用。 &34; 

 “怎么个用法?&34; 

 ”倘若福王爷在朝,自然承续先帝国策,宦官与官人何愁没好日子过?娘娘,您如果让心腹宫婢将这话悄悄透出去,大家都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34; 

 “你呢?想不想掌司礼监大印?&34; 

 ”此印已牢牢握在王安手中,人家是护主有功,谁也夺不去的!&34; 

 “王安当太子伴读二十年,死保太子,故有今日;你也追随哀家二十年,能力不比王安差,也该大有作为了。 &34; 

 ”奴婢仅掌御药房。“ 

 ”难道你不知那御药房十分险要,非同小可吗?“郑贵妃说出这话,似是力举千钧,浑身打颤。 

 而崔文升的脸色刷白,背上冷汗直冒,他明白郑贵妃将他提拔在御药房的用意了。 

 郑贵妃首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神望着崔文升久久不放,像是要看穿他肺腑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似的,最后终于言道: 

 “如何?吓坏了吧?人家是押上身家性命及九族安危赌富贵,并且面不改色;你单身一人,且过了不惑之年。 不过下个小注,赌大富大贵,赌内相,赌王侯,你难道是怕吃亏了,不合算,害怕了?&34; 

 崔文升双手下意识地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又缓缓地松开,再捏紧,再放开。 

 终于在案上猛槌了一拳,这一拳槌得郑贵妃心花怒放。 

 ”请娘娘示下!“崔文升斩铁地说。 

 ”崔爷豪气干云,不愧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何须听命于一个弱女子?你的主张必定比哀家强多了!&34; 

 郑贵妃隐忍着不易被人发觉的笑意,以鼓励的语气说着。 

 3 

 怀公门内,四合院里,李永贞房中,一灯如豆。灯下一个老人正与一个中年人促膝密谈,老年人顶发漆黑,中年人则反而满头白发。 

 老的是王体干,中年人自然是李永贞了。 

 “郑贵妃这辆战车激活了!”说话的是王体干,他已经当了二十年的文书房掌房太监,虽然没有一根白头发,但脸上布满了皱纹,那不是常见的普通老人的皱纹,而是望了一眼,即令人终生难忘的一种谜样的、智能的纹理。 

 他脸上的皱纹其实是一卷无字天书。王者可以从中读出无限的恭顺,刽子手可以从中悟出无比的冷酷,谋略家可以从中感受到惊心动魄的睿智,叛逆者可以从中觅取包天的胆略,而他的知己则可以从中获得毫无保留的挚爱 

 总之,那里头似乎应有尽有,然而,俗眼只能看到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此刻的王体干已沉入遥远的回忆,李永贞也不去惊动他,默默地往杯中注茶。 

 王体干终于梦幻般喃喃自语道: 

 “我是六岁那年进了紫禁城被阉割的。执行阁割的人说,那是一块多余的东西,去掉它,往后大有好处。不久,万历帝册立皇后,大婚了。我开始做一个小内侍跟着皇上转,活似猫儿房豢养的小猫,在他脚前脚后转个不停,在王皇后宫,在郑贵妃官,在王恭妃官。 皇帝同她们亲热,从不回避我,我年纪小,在他们眼中无异是一只猫。但我终于明白了,被割去的那东西不是可有可无的。我晚上经常哭睡下去,也经常哭醒过来。从此,皇上不要我跟随。从老太监嘴里,我知道宫中有十万宦官,也就是说,为了服侍一个皇帝,十万人被圈割了,十万个家庭出现残疾之人,并且有十万房人家断子绝孙。想到此,我的仇恨即如东海怒涛,无际无边。 &34; 

 ”我也是!“李永贞愤然道。 

 ”后来我埋头读书,《论语》翻一遍就被我扔了,这个孔老二终其一生,没替咱们说过一句好话,又何必看它!历史真好,看完了它,我才知道历朝历代的宦官都不多,至多数百人而已;但朱明王朝却多至十万,这也只有强盗朱元璋的子孙才这么灭绝人性。就凭这一点,朱明王朝就该灭亡,朱元璋也该绝子绝孙,还给我们一个全新的世界,你说,这可能吗?&34; 

 王体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呷了一口凉茶,专注地望着李永贞。 

 “我想大哥你已经准备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只不过你不想让人家知道,人家也不知道罢了。”李永贞道。 

 “你说,那赵高将天下望风丧胆的秦国给摧毁了,凭的是什么力量?”王体于岔开道。 

 李永贞愤愤不平地说: 

 “白起坑了四十万赵卒,我猜,那赵高必然是带着四十万冤魂的深仇大恨,入秦复仇的。有多大的仇恨,就有可能化成多大的力量。本朝有一个人,在郑贵妃生下福王到黑婆婆殿还愿时,他在神龛后面,借神灵之口,指点郑贵妃,要她让万历帝在真武大帝神前起誓,立福王为太子。从此,王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主动联合王恭妃,一起保她的皇长子,也请出了李太后这支救兵,与想立福王为太子的万历帝、郑贵妃斗法;外廷的朝臣立刻分成两派,互斗不已。于是,内官无一日安宁,外廷也无一日安宁。七斗八斗,一斗便是三十六年,直令朱明王朝伤筋断骨,犹自欲罢不能!人道乾坤有柄,只要找到那柄,握住它,轻轻一旋,四两拨千钧,即可令天旋地转,我们要找的就是能握住这柄的人。 &34; 

 李永贞隐藏了自己在神龛背后装神弄鬼的秘密,王体干舒心地听着,然后微笑地问: 

 ”真有这样的人吗?&34; 

 “为了寻找这个经天纬地的人物,我在内宫寻找了二十年!大哥,原来此人非他,他便是。”李永贞虔诚地 

 说。 

 “且慢!且慢!”王体干急切挥手作个切断的手势,阻止说下去。他待李永贞闭上了嘴,才接下说:“我看到长江后浪推前浪。 有这么一个人,在万历二十四年三月乙亥日深夜,一个风高月黑的晚上,他放了一把火,烧了坤宁官和于清宫,让皇帝、皇后没个窝,非得重建不可;但此人深知国库空虚,而赋税又加到不能再加的地步,迫使万历帝饮鸠止渴,于是向全国各地派遣矿监、税使,名日开矿、收税,实为奉旨抢劫,此事波及全国,持续了二十四年,却让皇帝成为强盗头子,也让咱内宫数万兄弟发了大财,更使“朱明王朝”江河日下,而放火的人却默默地躲在一边“隔岸观火”此人虽一言不发,却引领着天下运势。兄弟,你说此人是谁?&34; 

 “那就暂不提此人,咱两人先携起手来。”李永贞笑道, 

 王体干伸手,紧握住李永贞的手,久久不放。那案上的朱砂壶,不小心被袖子轻轻一拂,滚落在地,摔个粉碎。 

 王体于又沉入想象之中,神情肃然,似乎正面临一场血战,过了一阵,脸色渐转温和,言道: 

 “皇上下旨召了四十八个东林党人入京,听过了吧?&34;”其实他们是同我们一样的残障,按理是不该兵戎相见的。“李永贞点头,笑道。 

 ”是吗?“王体于愕然地望着对方, 

 ”他们也是一群阁人!这些儒教的门徒,其实都是阁人!我们是从肉体上给阁割了,他们则是从精神上给阁割了。我们知道自己被圈所以很自卑;他们不知道自己被阉,所以自傲得很。他们以为朝政在握,其实皇帝是在我们手心,究竟谁才是真正主导的力量,还很难说呢!我非常了解他们,他们却对我们几乎无知,我们必定战胜他们,大哥放心好了!&34; 

 王体干不停点头,非常同意李元贞的看法,道:“是啊,从朱元璋到万历帝,历经十三个皇帝了,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就证明”致君尧舜“不过是一句空话,自欺欺人之谈!更证明这群儒教的门徒,确实在最要紧处被阉了。否则,要是这批人成材的话,像万历帝这等祸国殃民的贼胚,早就如蚱蜢一般给捏死了,岂能纵容他胡来四十八年?而我们想毁他根基,建造世上第一个太监王国的梦想,自然也化为泡影了!&34;4 

 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瞬间,房门口立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相貌俊秀、体型壮硕的汉子,他的实际年龄是五十三岁,但看上去却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壮年人,长的非常结实,显得很干练、内敛的样子。他实姓魏,却被赐名叫李进忠,对屋里的二人和善地笑了笑,然后长揖道: 

 “两位兄长呼唤我,想必有要紧的事?&34; 

 他与王体干都是五品内官,而李永贞则是刚开释的囚徒,但见到这两个人却极礼貌地长揖下去,还口称”兄长“,而满头白发的李永贞,其实才三十八岁,不过那一头白,却也真的使他老气横秋起来。 

 不待屋中人回答,他突然又似乎深感歉意地挥挥手,引身而退;弄得王体干、李永贞反而面面相觑,不知他捣的是什么鬼? 

 正诧异间,那姓魏的李进忠竟又重回门口,手中却捧着一只崭新的朱砂壶,口道: 

 ”清谈岂能无茶!&34; 

 说罢,径自入室,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俯身起火生炉,准备烧水煮茶。他的所作所为,显得不亢不卑,很自然给人一种温暖亲切之感。更奇怪的是,他还未入屋,怎知原来的朱砂壶已经打破了?一眼看出旁人生活中的缺憾,并立即为之弥补,且一副若无其事、自然流畅地应对,这一番处世的功力,当真是不同凡响了, 

 为了让大家尽快喝到热茶,李进忠仅注入了一泡的水,少顷,铜壶中的水滚开了。他熟练地给每人斟了一杯滚烫的“大红袍”,便转身在铜壶中添满了新凉水,再添炭搞火。 

 王体干啜了一口“大红炮”,放下茶杯,对着背向自己捣炉火的李进忠问道: 

 “请问,你来怀公门几趟了?&34;”连今晚三趟。“ 

 ”你知道怀公是什么人?&34; 

 “好象是宪宗朝的司礼监,是个忠臣吧?&34; 

 李进忠说到这里,忽觉背上似乎有两道冰凉的眼光盯着,他很纳罕,但不回头,依然在捣炉中炭火。 

 ”怀恩,姓戴,“王体干介绍说:”他伯父戴纶是兵部侍郎,因为劝说宣皇帝不要游猎,被杀了;连累他父亲也被抄家。怀恩年幼免死,被阁割为小黄门,“怀恩”是赐名。到宪宗朝,升为司礼监,死心塌地效忠皇室。 &34; 

 “嘻。”那李进忠不禁笑出声来。 

 “你觉得这个戴怀恩如何?”李永贞问。 

 李进忠也转到茶几前,就座喝茶,品味适才两人的话,说: 

 “看来这个怀公是个双料的忠臣,难学得很。 不过,或许此人是个傻瓜吧?怎地连血海深仇都能忘得干干净净。 &34; 

 王体干、李永贞迅速地交换--下眼色,然后都灿然一笑。 

 铜壶里的水又滚开了。这一回,由李永贞亲自站起身,略尽地主之谊,提着铜壶泡茶,斟茶,将第一杯茶,用双手恭敬地送给李进忠,这是他对李进忠上述答辞的回报。 

 这时,从”黑婆婆殿“处传来阵阵呼声,隐约是: 

 ”黑婆婆,显显灵。 &34; 

 “看来这黑婆婆真灵,听这呼声,总有成千上万的人哟。”王体干道。 

 李永贞喝了一杯茶,将杯放下,肃然道: 

 “小弟便是因为昨晚一个怪梦,弄得六神不宁,才把二位请来。“ 

 ”什么梦?“王体干问。 

 李永贞说,他梦见被两个太监带到黑婆婆殿。殿中灯火辉煌,帐中坐一尊贵女神,帐下两旁列坐两排金甲神。那女神很生气,说她所造的人,有不少被猪八戒的子孙给阉割了,要惩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猪子猪孙。 

 金甲神们力主扫荡群猪,但女神说莫急,说她帐下有一只神狐早已下凡人间,俗姓客氏,前不久又指点一个姓”魏“的贵人,专心去帮助客氏,想来不久当有捷报传来。只不过她(他)们现在都是凡间俗人,生恐有迷住真性的时刻,所以又令几个太监辅佐他(她)们。说到这里,她手一挥,道:便是这三个人了。 

 我顺手看那两个领路太监,一个便是王大哥,另一个尚未看清,殿中灯火齐灭,我一怔便即醒来。 

 ”我一直猜不透黑婆婆是何方神祗,却原来是造人的女娲娘娘!“王体干听罢,叹道 

 5 

 姓魏的李进忠听李永贞说梦,信了八成。 

 前不久,他到黑婆婆殿进香,确实闻见神鬼中女神显灵指点,要他与客氏”对食“,以便将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他当然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是李永贞的”目标“,是他在装神弄鬼,倒觉得李永贞的梦境与先前黑婆婆的指点完全吻合,显然这梦是女神点化了,看来自己或许真有一番不一样的际遇,因此和这二人应该维持好关系 

 但此刻的李永贞,似乎又显露出不大相信曾在梦中发生的事,反而说: 

 ”看来梦中的情形,都是当不了真的。官中虽有一个姓客的乳娘,姓魏的也有一个,自然便是魏朝了。早上我找魏朝问了,他根本不知女神有什么指点,可见这梦纯属虚幻了!但王大哥心细,他说或许是魏朝不肯吐实,所以找李大哥来印证一下,你与魏朝关系非同泛泛,此人平时可有神异之处?&34; 

 “我想不必印证了,那魏朝并非真的姓魏,而是姓王。”李进忠微笑道, 

 “哦!”李永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那就证明我那梦确是虚妄的了,因为宫中并无姓魏的人!&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