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朝廷(第2页)
”那也不见得,“李进忠笑道:”区区即是姓魏,李进忠乃是御赐姓名!&34;
王体干与李永贞交换一下眼色,继而很意外地瞪着李进忠
“实不相瞒,在下不仅姓魏,也确曾在黑婆婆殿中听过神灵的指点!”李进忠道。
“如此说来,你与客氏”对食“上了?”王体干道。
“我们已经相处多时了。”
“据我所知,那魏朝也是客氏的”对食“,一山怎容得二虎?&34;
”那魏朝是司礼监王安的大红人,自然也是大忙人,已很久没有踏入客氏的门槛了。“
”所以你就趁虚而入了?&34;
“这是神灵的指引。”
“看来,今晚当真得庆贺一番!”李永贞笑道。“今晚理应由我作东!”李进忠欣欣然一揖,说:“稍待”,便出门去了。
王体于起身泡茶,斟了两杯,将自己一杯饮下,笑着对李永贞道:
“你故事编得很好,但有一个漏洞,猪八戒乃是小说中人,何来猪子猪孙?&34;
”此人胸无点墨,只能拣通俗的说,过于严谨的编排,说不定他反而不信了!“李永贞也笑眯眯地答道。
”说的也是!&34;
姓魏的李进忠很快就叫人准备好一座酒席,酒过三巡,李永贞忽地站起敬酒:
“老魏,小弟往后必定要在你鞍前马后了。 &34;”不不。“李进忠说:”二位学问渊博,魏某胸无点墨,往后自然要仰仗二位指点!&34;
“既然老魏这么礼贤下士,我倒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动问。”王体干道。
“好!你说!&34;
”只怕问得唐突。 &34;
“咱们自家兄弟,什么话不可以说!&34;
”那我就不客气了!“王体干道:”本朝&39;对食&39;制度的风行,也不过是二十来年的事。其实是源于干清、坤宁两宫的那一场大火,大火过后,万历老皇爷疑心是哪个太监烧饭引发了火灾,因而下旨严禁宦官设灶煮饭,单让官人开伙,因为女人心细不易引起事故。从此以后,太监们便相继在宫人处搭伙,这便是“对食”的开始。往后,更进而在宫人之处住宿,成了假夫妻。据我所知,这些官人在没有假丈夫以前,日子虽然过得寂寞,却也平静;但自从有了假丈夫,倒是频频夜哭。其中缘由不难明白。这里,在下要斗胆一问:你与客氏同居以来,她哭过没有?&34;
李进忠圆瞪双目,怪怪地望着王体干,心想:你也五十几的人了,怎问这种事?
“因为此事实是关系重大,不弄明白,诚恐。 诚恐误了大事。”王体干道。
“没哭!”李进忠很尴尬,费了好大力气,才吐了两个字。
王体干又与李永贞交换一下眼色,两人心上都是石头落了地,轻松地舒了口气。李永贞暗忖:谣传此人当年入宫之前,逛遍了花街柳巷,看来所言不差。他想了想才说:
“老魏,你若想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来,非得有一帮得力的帮手不可。 &34;
”那是当然!&34;
“所以,小弟有个建议。”李永贞顿了一顿才说:“你要趁机做个大人情,广交朋友。 &34;
李进忠心想一个好汉十人帮,这个道理谁个不懂?问题是如何交,交什么人?交朋友得化很多钱,我又不是信陵君!
李永贞、王体干都不再说什么,但一味敬酒,口称”老魏“,再也不说李进忠了。他们二人,无论酒量、饭量都远远不如”老魏“,几乎无多大食欲,不过动动筷子,举举杯子,做个样子罢了;但”老魏“却食欲大炽,狼吞虎咽,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
李永贞突然笑问道:
”老魏,如今你掌管&39;惜薪司&39;,成了内官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头头,五品官,也算发迹了吧,你知道自己是怎么发迹的?&34;
“此事实赖魏朝及王安二人提携,你说得不错,这就是交朋友的好处。”老魏喜笑颜开。
“两人帮过你那是不错,”李永贞停下斟酌着,又继续说道:“但主要的还是靠你自己。 你为皇长孙的母亲王才人典膳,其时郑贵妃势力如日中天,王才人、皇长孙都算是落难之人,你想方设法为她母子办好伙食,这算是患难之交,如今王才人虽然去世了,但皇长孙是不会忘记你的。还有,那客氏是皇长孙的乳母,有道生不如养,王才人又不在人世,皇长孙对客氏那份依恋之情,那是显而易见的。如今皇太子登基称帝,皇长孙实际上就是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皇长孙一旦称帝,你与客氏都是贵不可言了。所以,人家提拔你,其实都是冲着皇长孙和客氏这份关系,对此,你应当心中有数。“
”这。 我也有一点数,但没有你看得这般透彻。“老魏讷讷言道。
”此事何等紧要,不弄透彻便会误事!“李永贞羡慕地说:”所以你得精心服侍客氏,不仅要把她当作皇后娘娘一般侍候,还要当作妻子一般疼惜;而且,你还得时时提醒客氏,要施展浑身解数,将皇长孙逗弄得如同小鸟离不开窝。嘿,皇长孙实是你们未来上天的梯子啊!&34;
李永贞的话与杯中的烈酒,同样让老魏陶醉,老魏的脑海里,浮现起未来的大富大贵,这时候,他编织的梦,还停留在起步的阶段,不清楚“未来”会有多么伟大。
“我便拼了老命,也要把这两件事做好!”老魏瞪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频频点着头说。
王体干伏在桌上打呼噜,似乎醉了。
李永贞带着疑问的神情,直直地望着老魏,直望得老魏难堪地低下头来,李永贞这才突然发问:
“你究竟有什么绝招,可以让客氏称心如意,夜半不哭?&34;
老魏稍稍地抬起头,尴尬地望了李永贞一眼,含糊言道:
”此事实不足为他人道。 &34;
李永贞极力想象,也想不出个所以,他皱了皱眉头,
又诚挚地问:
“你想不想让内宫二十四衙门的管事太监,都成为你的朋友、都欠你的恩情吗?&34;
老魏点点头,默然无语地看着李永贞。
”你想不想让女官六局那些有权势的内官,都对你感恩戴德吗?&34;
“但此事谈何容易?”那老魏不仅是微微心动了。&34;很简单,你将那一套独门的媚功传给他们!“老魏非常的振奋,霍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在房中走来走去,连道:
”他娘娘的。 他娘娘的。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绝招!&34;
同时举拳狠揍自己的大头,
这时,一个太监牵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脸如傅粉,五官如画,清秀绝伦,他自然便是文秉了。紧捏他右手的人,是二十多年前曾在黄鹤楼旁,制造了大惨事的矿监陈奉了。
陈奉向王体干致意,说道:
“这孩子是我带回来孝敬大哥的,只是还没有净身,大哥喜欢吗?&34;
那少年转着点漆一般的眼珠,忧惧地问:
”你们很喜欢杀人吗?&34;
众人一见这孩子当即愣住,都喷喷称奇,都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李永贞脸露单纯的微笑,王体干则老泪纵横,老魏则想:若是将这净了身的少年送给皇长孙朱由校,他定会喜欢。
“我不喜欢杀人。”王体干说。
“我喜欢。”李永贞说。
文秉害怕了,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目。
突然之间,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一物件一闪,还未了解发生什么事,却不知何时,门槛上站着一个青衣少女,腰间别着两把短剑,那剑鞘在灯下发出黑勤勤的金属光芒。
“小兄弟,你叫文秉吗?”她问。
少年睁开眼,点了点头。
“你就是文征明的玄孙?”她很快地又问了一句。少年疾快地连点几下头。
少女走进屋里,从朱砂壶里倒了一杯茶,倚靠在门槛上慢慢地喝着,然后问众人:
“你们都是太监吧?都叫什么名字?&34;”你是谁?“老魏问。
”先回答我的问话。“少女作色道。”我是王大哥!“王体干笑道。”我是老李!“李永贞说。
”俺是老魏!“李进忠说。
”你呢?“少女的眼光定在陈奉脸上。”我。“陈奉说不下去。
”是不是陈奉?&34;
“是。 啊,我不是,我不是。 &34;
少女有恃无恐地抚弄手中的朱砂茶杯,忽然一捏,茶杯成了一堆碎片,双手再一搓,张口一吹,屋里便卷起了一股红尘。
大家脸色大变,觉得一点也不好玩了。少女说:”本姑娘不喜欢杀人,不杀你们,但不许作声。这个陈奉,二十年前就该死了,但当今既然无人能予制裁,我就替天行道了!&34;
她长袖轻轻一挥,短剑忽一闪,陈奉即刻脑浆进裂。王体干冷漠地瞧一眼地上的尸体,喝了一杯冷茶;李永贞则赞道“好功夫!”他确实被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功夫所震慑,老魏做出要拼命的样子。
“你姿势不对,一点根基也没有,想找死吗?”少女摇摇头道,逐一指点说:“你是王大哥,你是李小弟,你是老魏。我要走了,不许乱喊,否则都要变成陈奉了。”
一眨眼间,那少女拉着文秉就走。
他们果然没有喊叫。
“若是折在一个娃娃手里,往后我们什么事也别想干了。”李永贞叹道。
“有刺客!”过了许久,老魏才大步流星地跑出去,呼叫的声音,就像一只突被惊扰的鸟鹊发出的鸣啼。
过了片刻,从西方远处果然传来一片繁密的金铁交鸣之声。
6
在礼部正堂,此刻可谓一堂白发。
方从哲、刘季晦、韩象云三个阁臣,加上礼部尚书孙如游、吏部尚书黄嘉谟和户部尚书王纪,六人列坐两排。
堂上无一堂吏或闲杂官员,
大家神情肃穆,有如战场的森严煞气。
白发茫茫,似乎泛着一股冰雪的寒光。
首辅方从哲缓缓地站了起来,朝向堂正中虚空一揖,然后转身对众大臣说:
“奉上谕,请各位大人商议册立郑贵妃为皇太后事宜,册立李选侍为皇后事宜。 &34;
”册立皇太子的事,皇上早已允准,可否一并商议?“孙如游插话。
”皇上最新口谕,皇长子体质清弱,可稍缓册立。“方从哲道。
方从哲的语调既不见政治倾向,也无感情色彩,这是他长期练就的看家本领。
孙如游心中一阵凄凉:这新皇帝朱常洛莫非着了魔道?万历先帝当年不就是以皇长子”体质清弱“为借口,迟迟不立太子,把他折腾得魂不附体;如今他自己才当上皇帝数日,怎地又以此为由,折磨自己的皇长子来了?
按大明王朝的惯例,一般都是皇子五、六岁左右,即册封为太子,以免诸皇子争夺继承权而酿成政变,这原是保持政局稳定的好办法,但这好办法先是被万历帝破坏,如今又被泰昌帝践踏了!这消息其实周嘉谟昨日就从阁臣韩象云口中听到了,他立即感到这个泰昌新帝的“背后”有一道阴影,如山一般的阴影,它好像是月黑时候望见不远处矗立的一座黑暗的山,像一头怪兽一般,盘踞在那儿监视着。
这是他当年侍候万历帝时,所特有的感觉,为何对泰昌新帝也会产生这种感觉呢?须知,为了保住这个泰昌帝当年不稳的太子地位,有多少朝臣被贬、被逐、被杖、乃至坐牢啊!如今看来此人竟与乃父,并无多大差别!
韩象云是满怀“复兴大明”的梦,来出任大学士的,昨日在“文华殿”听了上谕,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当年铁心死保的太子,一旦称帝怎会判若两人?即便不说你迭遇风险全是郑贵妃所陷,至少也该记住亲生母亲王恭妃,实是被郑贵妃虐待而死的!而你所宠爱的李选侍原是郑贵妃的心腹宫人!这个女人几乎与郑贵妃如出一辙,也逼死了皇长子的母亲王才人。血债如山你不报!与你共患难的生母,至今尚未册封皇太后以酬母恩!与你同命运的王才人为你生下了长子,这才确立你的太子地位,至今也还未追封为皇后!现在倒迫不及待要册封两个仇人为皇太后和皇后了!这实在是乱命--旦郑贵妃册封为皇太后,那福王便是嫡子,便是皇位合法的继承人,你泰昌帝倒成了夺权篡位的逆贼,如此浅显的一层道理,你怎么都没看清楚?而李选侍一旦成了皇后,你长子朱由校要成为太子也将阻难重重。从此,内宫、外廷又要闹得一塌糊涂,那是先朝悲剧的重演。
--浩劫啊!浩劫!看来我这一生实难有安稳的日子过了,想寻求天下太平的岁月,更是如镜花水月了!
另一名阁臣刘季晦也一直在思索,是什么力量能将这个本来不坏的秦昌帝弄得晕头转向?他苦思冥想,终不能理出个头绪来。他从袖中取出两份奏章来,朝众人晃了晃,说:&34;这是杨涟、左光斗的奏章,各位先看一看。“说着,不待方从哲表态,先塞给他一份,递给孙如游一份。
那奏章都不长,但陈辞简约有力,两人一致认为:皇帝的生母未封太后,先封郑贵妃是违制,不合规矩;同理,王才人未封皇后,李选侍也不宜进封为后;其三,皇长子册封为太子的事,也不宜再拖了!
杨涟、左光斗奏章口气坚决,可谓义正辞严,连方从哲也无从反驳,他恍惚地环顾众人的神态都凛凛生威,不觉气馁了下来。
”首辅还有什么高见?“孙如游冷冷地问。
”不不,“方从哲不露声色,婉转地说:”由大家来说,还是大家谈一谈吧!&34;
由大家来说,仍是一致议决如下以杨涟、左光斗的奏章,回答泰昌帝的口谕。
这场商议,几乎没有争论,很快便散了会。
7
方从哲对这种收场很不满意,认为不免有负贵妃的重托。
有道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受人重金无以报答,自是感到不满;但不满归不满,他总不能为此力争,而落下袒护郑贵妃的痕迹,他能克制到不发一言,不作左右袒,不让任何一方抓住话柄。这是一种适中的做法,它反映出当事人对万事无动于衷的--种涵养,他对自己具有这种涵养感到宽慰,也留下在下一回合的交手中,多一分回旋的处理空间。
周嘉谟对大臣议决的结果反而感到沉重,秦昌帝身后的那一道充满危险的阴影,似乎就压在他的背上了。凭他长期积累的政治经验,他明白这场较量才刚刚展开,恐
怕是新一轮更严酷较量的开始,谁也弄不清对手的面目,恍恍惚惚地,似是掉进了迷魂阵,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不知不觉中,他已来到一家朱门之前,举首一望,不禁一愣。
他的眼光定定地停在牌楼上面“指挥使府第”五个大楷书上。略一回神,才暗叹:我原先就决定来找郑指挥使的,怎地到了门前,反而感到意外呢?唉,老了,倘若在以前,断无这种恍惚。
郑指挥使,名养性,是郑贵妃哥哥郑国泰的儿子,他很客气地将这个吏部大人让入客厅,奉上最上等的茗茶。他弄不清这个一向不相往来的官儿为何而来,因为他对姑母郑贵妃的野心不感兴趣,与故世的父亲的期望,未免背道而驰。
父亲郑国泰当年为了妹子封后,以及指望外甥福王能成为太子,所以甘冒风险,大力支持自己的女儿。郑贵妃为了册立为皇后,也先让万历帝将她娘家的待遇提高到皇后外戚;而父辈的这些努力,恰恰为郑养性的不问政治,提供了坚实的心理依据:他心想,自己已经破格提升为指挥使,是正三品了;姑母便是真的当了皇后,我也不能再升了。所以,“冒险”对他来说是有亏无赚,划不来的。养性,养性!我的名字既曰“养性”,便修心养性好了!
“你的姑母想册立为皇太后,此事即无先帝遗诏,也是人之常情,朝臣都能理解,”周嘉谟捋着长须,有条不紊地说:“不过,依先朝的惯例,都是当代皇帝的生母先立为太后,皇帝的正妃先升为皇后,才能顾及其余。令姑母想在王恭妃之前抢先当皇太后,不知不觉中已犯了大忌,危
险之极。 &34;
”犯了什么大忌?!有什么危险?“郑养性不禁紧张起来。&34;众所周知,当今皇帝乃是先帝皇长子,在无嫡子的情形下而为太子,为帝王;如今贵妃若先恭妃册封为太后,福王便成了嫡子,嫡子承嗣权谁敢质疑?如此一来,泰昌帝虽君临天下,却变成了非法。 但既成事实已不可逆转,郑贵妃坚持册封皇太后一事,恐反而自伤到贵妃身上,现在已有大臣疑心到贵妃急于册立为皇太后的居心,说她是想让福王回京抢夺皇位。本来这话不大可信,但众所周知,过去福王在“谁为储君”问题上,与当今皇帝纠结了数十年,所以,那大臣一提起贵妃急为太后的居心,群臣无不闻之变色。幸好大家尚能自制,如果众口一辞,共责贵妃用心旨在篡夺帝位,非但贵妃身败名裂,你这个外侄也自然富贵不保了,你想想看,这是不是危险之极?有道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无常祸福。所以,老夫不敢不直言相告。“
郑养性被震慑住了,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地上。太师椅下有一物事在闪闪发光。他脑中忽地一片空白,一无所有,但那发光物却似乎在心中闪亮。
-----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他想起昨晚两个前来化缘的和尚,一高一胖,那光头也在灯下闪闪发亮。两个人手托铜钵,铜钵也在发亮。
”阿弥陀佛!“胖和尚口宣佛号,说:”贫僧闻施主大名,特来救苦消灾。 &34;
“施主富贵无比,自然不信有何苦难;”高和尚紧接着说:“其实富贵即是你的灾难。前者,矿监、税使遍布全国,家破人亡的,全是有钱人家。 &34;
胖和尚又接下说:
”矿监、税使已经撤回,朝廷抢百姓钱财的事,也暂告一个段落;现在开始百姓抢官府了,贫僧说的不是各地万人以上二十多起的民变。 &34;
“贫僧说的是,当今民间有两股强大力量善势待发,攻击的目标乃在官府中的大富大贵人家,也就是施主这样的人家。“高和尚微笑道。
”所以,为了保全身家性命,请施主散财消灾。“胖和尚道。
高和尚高举铜钵,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散财消灾!&34;
郑养性吩咐下人,各给十两银子,这够慷慨了;但两僧将钵中碎银倒掉不要,又伸出空钵讨乞。
“贫僧不敢奢求,愿钵中装满金子即去。”胖和尚解释。
双方对望了一阵,胖和尚忽道:
“那不化也罢。”
说着,开始将手中铜钵一片片地硬扯下来,碎片落地发出金属的脆响。瞬间,那和尚已扯破了半个铜钵。
“给他们金子!”郑养性连忙下令。
这怪事令人终生难忘。早上客厅已打扫干净,怎地太师椅下还有残存铜钵的碎片?或许是哪个顽童把它拣回来玩?
这天下看来欲乱未乱,姑母何苦去追求那身外之物?他抬起头来,对周嘉谟说:
“此事养性先前一无所知,我这就入官询问。 &34;
8
第二日早朝,泰昌帝临文华殿,询问礼部尚书孙如游册立太后、皇后二事着手操办也未。
孙如游答以杨连、左光斗两位言官尚有异议。继而杨连出班陈辞。他说,今圣母恭妃尚未册封皇太后,先帝王皇后也尚未追尊为太后,当此之时,先册郑贵妃为太后,则福王即为嫡子,而陛下倒成庶出,以庶出之子,而君临天下,即为非法,陛下奈何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倘若陛下不愿为君,当年即该明告朝臣,说你欲效延陵季子,无意君储,免得当年无数大臣为你受贬、受逐、受廷杖、乃至下诏狱丧了性命!
杨涟慷慨陈辞之后,气冲冲地递上奏章,回到班列。泰昌帝听他陈辞述,实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隐隐地感到落入他人的圈套。但要他册立郑贵妃为太后的是李选侍,李选侍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两人一向如鱼得水,怎会吃里扒外?这又令他感到大惑不解了。
这时左光斗又出班奏道:
“先帝王皇后、圣母王恭妃以及陛下的王才人等三人,为保圣躬,始终与陛下同安危、共患难,且为此含冤而亡;今陛下不思先册封王皇后、王恭妃为太后,不思册立王才人为皇后,却急于册立郑贵妃为太后,急于册立李选侍为皇后,此事传扬天下,岂不有损圣德?&34;
他说罢,也冷漠地递上奏章。
紧接着,老臣太常少卿王德完出班跪伏于地,朗声言道:
”臣王德完有本启奏。 &34;
过了老大一阵,君臣不闻王德完说出下一句话。泰昌皇帝心中大为不耐:病此人怎么啦,他的名字叫王德完。 王德完,这名字有点熟,似乎听说过。当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