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染晋宫(第2页)
“荀大夫,优施曾用整羊宴宴清里克,探知他决定保持中立,并未支持恭太子申生,所以申生终于死了;这一次,谅他也不敢不顺从荀大夫的意思。再说申生死了,他这个师傅保不住自己的徒弟,还能有什么作为他去扶立重耳登上大位,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荀息感慨万千,他听见优施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便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骊姬说:
“君夫人,臣下刚才已派人去请诸位大臣前来,他们一会儿就到。”
骊姬流下泪来,说道:
“荀大夫,哀家与奚齐如今是孤儿寡母,身家性命都托付给荀大夫了,希望你不要辜负先君的重托,今天一定要立奚齐为君。”“荀息可以在主公灵前起誓,必助奚齐太子继位为君,相信主公在天之灵,也会会保佑奚齐太子顺利继承君位。”
荀息说到这里,又抬头看着骊姬。骊姬泪眼下的阴狠目光使他不寒而栗,他赶紧说:
“臣下告辞!”说着,便退了出去。
“哼!这个荀息靠不住了,”骊姬对优施说:“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和里克、邳郑一伙人交情好得很,根本不愿得罪他们,哀家要你传令东关五和梁五二位大夫,叫他们立刻率兵来宫里候着,等里克和诸位大臣来到,把他们包围起来。他们如果赞司奚齐立为国君,那最好;他们若有任何异议,就把他们全杀了。”
优施领命,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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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克从狐突府中回来,才刚坐下,门人便进来禀告说:“吕省大夫求见。”“有请!”
里克亲自到门口迎进吕省。吕省进入大厅刚刚坐定,里克立即屏退所有下人。
下大夫吕省是夷吾公子的随臣。他有着一张上尖下阔的三角脸,那下巴呈奇特的扁平状,嘴巴特别大,眼光老是闪烁不定。吕省机智过人,心思敏锐。他对里克再拜稽首道:
“吕省奉夷吾公子之命,特来拜见里大夫。”“夷吾公子在梁国可好”
“公子天亮时知道主公宾天,悲痛不已,特意命臣下前来,向朝中大臣告白,夷吾不敢有忘君父大恩,只因被骊姬迫害,不敢回国奔丧。”
“哦!夷吾公子已经知道主公宾天的消息。”
“里大夫,夷吾公子之意,恭太子申生是被骊姬害死的,骊姬之子奚齐不但不该登上大位,反倒该被处死。唯有除去骊姬及其孽种,晋国才会安宁。奚齐如被立为国君,所有姬姓的宗族兄弟,将永远不能回国了。”吕省单刀直入地说,
里克想,果然不出所料,夷吾派人来叫他杀死奚齐了。他只是没想到吕省说话如此直截了当,毫无避讳。当下问道:
“吕大夫,这果真是夷吾公子的主意?”
“岂会有假?吕省有几个脑袋,敢拿这个主意啊?”吕省目光锐利,逼视里克,又说:“难道下军七兴大夫不想替申生报仇里大夫是申生的师傅,难道也不想替申生报仇?里大夫不用相瞒,吕省虽不常在国内,却早已得知里大夫、邳大夫,以及下军七兴大夫都不赞成奚齐继位。你们只是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斩草除根而已。吕省认为里大夫不可心慈手软,只要杀掉妖姬和奚齐、悼子等人,国家就可平安无事了!”
“吕大夫,老朽实不相瞒,在这件大事上,诸位大臣决意不让奚齐登上大位,还准备要废黜他的太子之位。至于要不要杀他,大家还没拿定主意。夷吾公子一言九鼎,使老朽不再犹豫,老朽下定决心,遵从公子之意,把奚齐杀了,以绝后患!”
里克心中暗暗好笑,他早就拿定主意要刺杀奚齐,刺客都已派定了。现在夷吾派了随臣来,到时,正好把这事往夷吾身上一推,让他去担起弑弟罪名就好了!
吕省看出里克想杀人,又不想承担责任,便说:
“里大夫,这事既然定了,夷吾公子的意思,还请不要泄漏出去。”
“吕大夫,请放心,夷吾公子还在梁国,晋国境内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牵扯到他的!”
“吕省要的就是这句话,里大夫果然是聪明人!”“哈哈哈!”里克笑了,笑得很得意。
吕省也笑了,笑容中暗藏着阴险。他边笑边暗忖道:此老一派豪爽的样子,看来,可以把郄芮的计谋告诉他了。吕省想说出来,又怕说的时机过早了些;不说,又怕错过良机。在此君位更迭的关键时刻,一错失良机,夷吾成为国君的希望就会落空。他想了想,还是对里克说了:
“里大夫,夷吾公子明示,如果大事办成了,他绝不会亏待里大夫,他会在封邑土地方面…”
“吕大夫,”里克突然打断了吕省的话,说道:“臣下明白夷吾公子之意。”
吕省感觉极为敏锐,听里克言下之意,似是心领,里克是否已另有打算?想立重耳为君?吕省又接着说:
“里大夫,夷吾公子的话,我还未说完呢!公子的意思是,这次杀死奚齐后,当封里大夫……”
“吕大夫,”里克再次打断吕省的话,说道:“里克已经明白,到时候,里克自会依夷吾公子之意照办。现在时间紧迫,里克尚须和老国丈狐突及卜偃大夫等朝中大臣,商量如何行事为宜。”
“好!里大夫能遵照夷吾公子的意思安排,吕省就放心了。”里克报以一连串模棱两可的笑声。吕省又问了一句:“是否需要吕省点齐家兵、甲士,听里大夫指挥”“那是再好不过了,到时候,里克会让家臣前去告知。”“好,吕省静候里大夫差遣,万死不辞。”
吕省离开里克府邸,一路上推敲里克的话,他觉得光靠里克是不行的,必须找邳郑联盟才好。这么一想,便马上驱车到邳郑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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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息已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带奚齐到晋宫大殿上,等待诸位大臣到来。但是等了片刻,仍不见任何一个大臣前来。
东关五、梁五带着重兵驻守在宫门外,只要有大臣反对立奚齐为君,他们马上就冲进宫里,将大臣们杀了。
殿上只有一个优施,他还算不上什么臣子。荀息期待的大臣,
一个也没来。
过了很久,里克的家臣进来对荀息说:
“荀大夫,里大夫命臣下来请你过府,有要事相商。”“荀息派人请里大夫来,商议立君之事,里大夫为何还不来”“里大夫请荀大夫务必过府一趟,其余的事,臣下不知。”“这……好吧!里大夫既然竭诚相请,荀息恭敬不如从命。”
荀息心中明白,立君已到关键时刻。去里克府上,被杀、被拘或是说服里克共同拥立奚齐,成败在此一举。荀息并不怕死,他只担心无法完成晋献公交托的遗命,那实在有负先君。
荀息步出宫门,跨上轩车,跟着里克的家臣来到里府。荀息一下车,早已在门首恭候的里克便开口道:
“看到荀大夫来,里克便放心多了。”“哦此话怎讲”
“苟大夫已经大祸临头,难道不知道?”
里克一边低声说话,一边把荀息带入密室。侍女端来两杯茶后,便退了出去。
里克和荀息都是晋献公生前倚重的大臣,两人相处颇为融洽,也十分敬重对方。里克在申生自杀的事件中,所表现的软弱,使骊姬阴谋得误,更加速了申生的死亡,里克为此被朝臣诟病,亦为荀息所批评。这些都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今天荀息成了晋献公的顾命大臣,肩负着他不想承担却又不得不承担的使命,到后来,便与里克站在对立的两边了。对荀息而言,也不无遗憾。
里克和荀息对坐着,互相注视着对方。里克对荀息笑了笑,说道
“荀大夫,里克与你相处了数十年,十分敬重你正直的人品和杰出的才能,今主公宾天,该由谁来继位的大势已十分明显,大夫难道不能顺应人心的愿望办事吗?”
荀息昂起头来,说道:
“事情摆明了,主公已改立奚齐为太子,接下来继位的,当然应该是奚齐,这一点应该不会错,主公生前就宣布过这件事。”
里克摇摇头,非常恳切地说:
“朝野臣民一致认为,主公晚年受骊姬蛊惑,视事不清,改立奚齐为太子是不当之举。荀大夫若能遵从‘立君以长’的祖训,让二公子重耳继位,那才是忠于先君。如今,恭太子申生,以及重耳、夷吾二位公子的随臣都已经联合起来,他们要为申生伸冤,他们要找奚齐报仇。秦国和晋国的其它大夫亦将发兵相助,势已至此,荀大夫有什么打算?”
荀息知道奚齐已成众矢之的,这事很难挽救。他悲愤地说:“里大夫,主公刚刚宾天,尸骨未寒,大臣们就要联手杀死他指定继位的儿子,荀息宁愿死,也不会听从诸位大臣的决定。”
荀息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他明知骊姬不义,也了解人心所向,当时晋献公命在旦夕,荀息只是顺应君命,尽忠而已。
里克拍了拍荀息的肩膀,惋惜地说:
“荀大夫,如果因为你死了,奚齐能够顺利继位,那么你的死,是有价值的;假如你死了,而奚齐照样被废被杀,那你的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荀息斑白的须发微微地颤动,他极度悲伤地看着里克,说道:“荀息只能有一种态度,这是我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我必须履行对主公立下的誓言,用生命去实践‘忠贞’二字。”
“你怎么这么说呢?”里克惊讶道:“你难道要用宝贵的生命,去为那不仁不义的事,做出无谓的牺牲”
“不!先君问我侍奉国君的态度,我回答他‘忠贞二字,先君问:“什么叫忠贞?我回答说:“凡是对国家有利的,能力所及,没有不去做的,这叫作忠;埋葬已经离世的国君,奉养继位的国君,叫作贞。”
里克听了,十分惋惜这位智谋出众、为人正直的大夫,竟然被自己的誓言框死,被昏君的绳索套牢了。看来,荀息是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了。里克不禁喟然长叹:
“荀大夫,里克真是替你可惜,唉!难道你真的不想逃脱那可悲的宿命吗?”
“荀息必须信守承诺,不能有负先君。如果实践诺言,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荀息无从选择,只好去面对它了。”
里克从心底由衷地升起一股敬意。他认为,荀息是奚齐的师傅,能为奚齐尽命,实在令他感佩;而他自己是申生的师傅,见申生有难却躲到一旁,他的勇气真是不如荀息啊!
荀息见里克沉吟不语,又说:
“任何人只要是想尽忠全义,都会这样做的。荀息已立誓要对先君忠心,因此,不能阻止别人尽忠,也不能阻止里大夫与其它大夫,做忠于自己公子的事。”
这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里克诚恳地说:
“既然这样,我们就各为其主了。里克向来敬重荀大夫,往后即使各为其主,也绝不敢妄加伤害,还望有大夫自己多加保重!”
荀息的精神是自由的,意志也是自由的,他也尊重里克的意志和自由。在这个时代,有可以敬重的朋友,也有可以敬重的敌人。
荀息起身告辞,他躬着背,心情沉重地走了。他感到骊姬和奚齐的命运,就像一副沉重的枷锁,紧紧地铐在他身上。他那灰长的身影越来越长,步履也越来越沉缓了。
荀息走后,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里克急忙驱车到邳郑府中。邳郑走下石阶,到门口迎接里克。里克一见面就告诉邳郑说:
“邳大夫,恭太子申生以及重耳、夷吾二位公子的党羽想要杀死奚齐,你打算怎么办?”
“荀息决定怎么办”“他说他将为奚齐而死!”
“嗯!”邳郑沉吟了一会儿,说:“荀息准备对抗也无济于事,我说里大夫,你放手去做,邳郑必将竭力相助。”
“好!里克早知邳大夫和我同一阵线,里克已经请教过卜偃大夫了,他占卜过,咱们的事情会成功的!”里克说道:
“里大夫,”邳郑又说:“你先将下军七兴大夫的兵马集结起来,邳郑赶快到翟国去告知重耳公子,希望翟君愿意起兵相助;另外,还要派人联络秦国。有了这样兵力,一定可以把东关五、梁五和履一帮人打倒,瓦解奚齐的势力。”
“邳大夫的想法很好,不过,里克认为毋须出动翟国军队,我已经和下军七兴大夫商议好了,三天后的子时,下军七兴大夫就率兵
三千到城郊驻扎,命累虎、山祁和十名武士进去刺杀,不必动用下军甲士,这样可免去一场血战,只要杀死奚齐一人,就算成功了。”里克说:
邳郑听了,兴奋地说:“好极了!杀死奚齐后,咱们可以拥立人望较差的公子,这样就可以从他那儿获得重酬。人望好、得人心的公子,绝不能让他回国。这么一来,晋国还不是咱们的天下?”
里克心里跳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吕省找了邳郑,把夷吾贿赂封地的事对邳郑讲了?里克觉得这事毋须捅破,但必须反对,便说:
“邳大夫此言差矣!咱们必须拥立有人望的重耳公子,才能够安定人心,除去晋国动乱的根源,唯有这样,老百姓才愿尊奉他,诸侯国才肯辅助他,晋国也才能安定富强。里克已经和卜偃大夫谋划过了,他已派人去翟国接重耳公子了,相信很快就会回到国内。”
邳郑知道里克已和元老重臣们商议过,便说:
“邳郑听从里大夫的决定,愿一同拥立重耳公子为君!”时间紧迫,派遣刺客的计划也即将付诸行动。
6
过了两天,荀息拗不过骊姬的再三催促,终于在晋宫尊奉奚齐为晋国国君。
就在奚齐被立为国君时,郭偃已派人快马走到翟国,向重耳报告今夜子时的刺杀计划。跟随重耳的臣子们,个个热血沸腾,人人摩拳擦掌,都想回国参与这个扭转晋国乾坤的行动。郭偃派来的人向重耳详细报告了里克刺杀奚齐的意图,以及想请重耳回国继位为君的打算,请重耳准备好,立刻动身。
翟国的山城很冷,夜色很浓,重耳估计,此刻离子时还差两时辰,下军七兴大夫的兵马正在向丧次行进中。
奚齐住在斩衰倚庐(古人居父母丧时所住的屋子)里。这是丧主守灵专门住的房子,建在灵堂旁边,叫作“丧次”。丧次的结构很简单,立木柱,用捆扎的稻草作成屏障,用以遮阳挡风,不涂泥,没有门户。
重耳思忖,这是多么动荡而危急的局势,幸好老国丈狐突与掌卜大夫郭偃二人有先见之明,未到宫里去,才躲过了被东关五、梁
五诛杀的危险。
今夜子时,将是双方决斗的第二回合,刺客们能顺利潜入丧次?能杀死守灵中的奚齐吗?这是里克的计谋,如果让重耳来下令,他是否会狠下心来,下令刺杀奚齐?而且是在丧次里刺杀奚齐!重耳突然想,自己怎么会有这个疑惑。他想到君父晋献公杀了多少同宗兄弟,才得以稳固君位,才开拓了许多疆土一时之间,重耳觉得自己实在过于仁慈,也过于迂腐了。他审视自己,哪里像一个能图霸诸侯的国君呢?
他又想到,骨肉相残,在晋国的政治历史中,已经连续有五代的血腥残杀!
重耳的高祖桓叔,原是晋文侯的弟弟,封于曲沃,晋大臣潘父弑其君晋昭侯,迎桓叔入晋为君,桓叔要入晋为君的时候,被昭侯的臣子打败了,退回曲沃。
桓叔去世后,重耳的曾祖父曲沃庄伯又弑其君晋孝侯于绛城。后来,晋孝侯的臣下又打败了庄伯,把庄伯赶回曲沃。
庄伯去世后,重耳的祖父曲沃武公才灭了晋侯缗,占领了绛都,更号为晋武公。晋武公去世后,重耳的父亲晋献公姬诡诸接位。继位之初,晋献公因害怕晋侯缗的兄弟复仇,杀尽了晋侯缗的兄弟们。
后来,晋献公为了骊姬的儿子奚齐,还杀了长子申生,并派人追杀重耳、夷吾,还把其它儿子全赶出晋国。
为了晋国的君位,骨肉相杀争夺历经五代。每一代都刀光剑影,腥风血雨,而且,几乎每一代的君位,都是在丧乱中夺取,在丧乱中固守……重耳不忍再想下去了,这一切真是太残酷也太可怕了。
今夜又将重演历史的一幕。这即将展开的拚杀,又是为谁扫清道路是为了重耳还是为了夷吾抑或是为了其它的公子重耳想,此时,在晋国绛都的里克、邳郑将杀掉新君奚齐。奚齐或许已经死了,那么君位会落到哪一位公子头上?里克、邳郑会来迎接自己;吕省、蒲城午、郄芮会拥立夷吾;那东关五、梁五呢?他们是否也将拥立悼子为君?还有其它几位公子,大家都有拥护他们的师傅和谋士……
今晚仅仅是这次丧乱的开始,恐怕到残局收煞还要经历很长的时间。重耳既为先君们过往的骨肉相残而惊心动魄,而又为这一代的骨肉相残而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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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早,东关五、梁五带了二千名兵士,埋伏在宫殿外,保护奚齐。到了中午时分,荀息带奚齐回到丧次。昨天,荀息曾向上、下两军发令调兵,但无人响应,因此,他只好叫东关五、梁五调兵遣将。“二五”接到荀息的命令,调派甲士守卫在灵堂外,将整个灵堂包围了起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骊姬、荀息、东关五和梁五等人,都知道申生、重耳及夷吾的党羽,将发动兵变,刺杀奚齐。但他们认为,这些随臣应不至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国君的丧次。
东关五、梁五虽然知道夜里可能有变故,但警惕性不高,他们认为守备如此严密,根本不用担心。
里克下令下军七兴大夫、左行共华、右行贾华、叔坚、累虎、特宫、山祁等人,从下军中挑选精兵三千名,星夜驰至绛都,驻在城外,以防备东关五、梁五的兵马围攻朝中大臣。
临近子时,里克命令累虎、山祁带着十名武士,全部穿着黑色夜行衣,前往丧次,展开刺杀行动。
十月,初冬的风已经很冷了,白露已然结霜,茅草上沾满白色霜粒。奚齐躺在倚庐内的炕床上,风不断从草篷的缝隙中钻进来。荀息仗剑坐在茵席上。数十名武士围在灵堂外,保护奚齐。侍卫十人一队,在灵堂的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不断地巡逻着。夜黑风高,四周没有半条人影。东关五的甲士在东面和南面,梁五的兵在北面和西面,层层设防,步步为营。
子时正,累虎、山祁带十名武士,就从东面摸黑爬了进来。
约莫一刻钟之后,累虎的十名武士已到了斩衰倚庐的夹幛外。累虎稍稍翻开夹幛的草壁,查看里面的情况。只见穿着丧服的奚齐,躺在炕床上熟睡着;而荀息则仗剑坐在倚庐中间,张大眼睛,注意四周的动静。倚庐内灯火摇晃,时明时暗。
更深夜静,三星在天,显得凄清而寒凉,大地一片肃杀。微风吹过枯草落叶,发出轻微的飒飒声。累虎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回头对山祁和十名甲士悄声嘱咐道:
“我进去杀奚齐,山祁负责挡住荀大夫,切记不可伤了他。十位壮士请守在外边,以防‘二五”的甲士冲进来救人。”
累虎说完,与山祁同时拨开夹障,冲了进去。
累虎冲向睡梦中的奚齐。荀息见黑衣人冲进来,以剑支地,“霍”地起身,一边高喊“来人啊!有刺客!”一边拔剑出鞘,冲向累虎,不料被另一黑衣人山祁挡住。荀息向山祁一剑刺去,山祁及时用剑架住,与荀息格斗了起来。
累虎抓紧机会,向炕床一剑刺去,床上寂静无声。累虎抽回长剑,向山祁“嘘!”了一声,快步奔向门外,山祁紧跟着退了出去。“往哪儿逃!”
荀息仗剑冲出倚庐,累虎立刻上前阻挡。不一会儿,灵堂外的侍卫高举着火把,往这边包抄了过来。累虎发了一声哨,立刻丢下荀息。众黑衣人会意,跟着累虎向东南方飞奔而去。
东关五和梁五追兵赶到时,看到数条人影已在十丈之外,片刻之间,便失去了踪影。
荀息担心奚齐,见刺客已远,便立刻奔进倚庐。他跑到炕床前
一看,奚齐还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熟,看来十分恬静安详。荀息十分庆幸自己反应得快,四周的侍卫也及时冲了过来,使两个冲进倚庐的刺客还来不及下手,就匆匆逃逸。此时,东关五冲进来,大声嚷道:“荀大夫,没事吧!”“小声点,少君还在睡呢!”“噢!”东关五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主公啊!”荀息跪地磕头,望着苍天说:“主公在天之灵,可要保佑少君平安无事啊!”
骊姬听说发现了刺客,赶紧带着骊娣赶来。东关五一见骊姬,跪下禀道:
“东关五叩见太后,少君平安无事,睡得正熟。”骊姬破涕为笑,说:
“哎呀!真吓死哀家了。”说着,进入了倚庐。荀息看见骊姬来了,叩拜道:“荀息拜见太后,太后受惊了!”
“少君没事就好。”骊姬边走边说:“没事就好。”骊姬快步进了倚庐,急走向炕床,轻声喊道:“奚齐,我的孩子。”